刚转过长廊口,堪堪稳住脚步的明绮,还没走进院子,女子清晰凄厉的叫喊声,一下接一下的撞击着明绮的耳膜,直能刺进人心底里去。春暖阁外面,三三两两的站着些府里的下人,看得出俱是匆匆起床的,有好些,衣裳边角都皱巴着。
只在院子门口,明绮便知,今日这事怕是严重了。原先府里的下人最爱私下嘀咕夏姨娘的事,左右宋氏也乐得大家这么做。但今日,景狄明显是想给府中下人一个警示,院子外围了这么些人,却大气不敢出一声,定着身子,任由女子一声连着一声的惨叫打击的自个脸色苍白,身子发抖,不消说讲闲话了,就是挪个身子,这三三两两的几处人也不敢动一下。
没过片刻,原本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厅骤停,空气中淡淡的漂着几丝血腥味,仿佛好久,静的那么死沉,又突然传来不熟悉的求饶声,叫喊声,虎虎生威的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众人更是惊恐异常,这么说,前面那姑娘,应是被生生给打没了。一想到这儿,明绮深深吸了口气,与身边的翠花对视一眼,沉着步子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门虚掩着,往日里负责看门的小厮也没了踪影,刚走到夏姨娘的屋子外面,昏暗的夜色里,隐隐绰绰的着实站了不少人。
一向文人做派的景狄,喘着粗气站在屋门口,脚前有不少青瓷色的碎片,四分五裂。目光生冷狠戾的瞪着跪在前方三步之外的女子,女子的身影跪在那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披头散发的,脖颈边的衣角裂开好几道口子,兹出来的线头,明显就是被人生生撕开的。一瞧那衣裳颜色,明绮便知,是夏姨娘了,依偎在她身边,和夏姨娘相互搂着的,自然是韵绮,可惜,母女两人脸上都花里胡哨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夏姨娘的额头处还生生的在往外冒着血水。
明绮走进来,不着痕迹的悄悄走到月绮身边,惊讶的发现月绮竟也红了眼眶,不免不解,顺着她不时撇过去的目光看去,心中狠狠一翻,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只得生生忍住,连忙别向旁处。只一眼,离夏姨娘母女不远的角落旁,竟面朝下的躺着三个人,血肉模糊,面目不清,身上的布料早已被鲜血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好几处,被打裂开的衣裳里,往外翻着撕开的肉,竟深可见骨……而另一旁,依旧是冷冽无情的板子,正让另一个姑娘,也走向这条路……
明绮心中不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那边已然断气的三人,明绮忍不出是谁了,但现下躺在那凄厉惨叫的,是夏姨娘身边的一个三等丫鬟,好像是专门给姨娘清点衣料的。
春暖阁的三等丫鬟,既不得夏姨娘的宠信,也碍宋氏的眼,左右不讨好,平日里好事轮不上,居然挨到也是头一份,那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圆圆的脸,满是细细密密疼出的汗水,嘴唇被咬的发青发红,好像快到了极限,嗓音里的嘶吼渐渐微弱……
死死咬着唇瓣,身上的汗水一层一层的浸湿,嫩生生的手心里,明绮生生紧握着,指甲刺进皮肤,微微的往外泛血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又似乎就在一霎,棕红色的板子下,又一个花朵般年纪的姑娘没了呼吸……
“小姐,”身后的墨茶轻轻凑到明绮耳边,耳语一句,明绮僵硬的半回过身子,在墨茶无比担忧的目光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双眼发红,眼角好似快要眦裂,脸色青紫难看。她,竟然眼睁睁的,亲眼看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被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却,为了自保,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想到此,明绮迈步往刚向景狄方向垮了一步,求情的话还未出口,便横出一只手拉了明绮一把,对上的,是南绮微微否定的目光。执板子的两个小厮,拖着小丫鬟就丢到了角落里。景狄半天不说一句话,院子里的旁人也不敢插嘴,景老夫人站在儿子身旁,只不着痕迹的转动手中佛珠,静静的也不说话。宋氏领着两个女儿,愣愣站在一边,目光里喜悲不明,不计是谁,亲眼见着几个人惨死面前,怕也是心中不忍吧,
但,看着宋氏几人的样子,似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韵绮哭着搂抱着夏姨娘,但夏姨娘神色却仿佛死寂一般,不知是先头求过情还是自知回天无力,愣愣的任由自个缩成一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贱人!”景狄气不过,抖着手直指夏姨娘,滔天怒火里夹杂几丝颤抖,却决计不是疼惜,而是一种怕,一种知道之后的深深恐惧。
明绮心惊,景狄向来从曾说过如此之言,对于文人来说,这便是污秽,究竟夏姨娘是犯了何事,才能惹得景狄这般,而宋氏几人似先前已亲耳听过更厉害的,也没什么震惊。
“你说,你这贱人究竟藏了什么祸心!竟然害我景府至此,你这蛇蝎心肠的人,今日不除了你,枉我读书几十载!”景狄抖着声,就要让两个小厮拉过夏姨娘,直接将她拖到木条??上,韵绮扯着嗓子哭喊,自是不依,“爹,爹……你放过我娘吧,求你放过我娘吧……”
韵绮一边哭,一边死死抱住夏姨娘的身体,任由两个小厮怎么扯也不松手,韵绮毕竟是府里的小姐,两个小厮也面露为难之色。
景狄大怒,迈了两步,走到韵绮身前,亲自扯开韵绮的身子,一根根掰开握的死紧的手指,看那力道,竟一丝情面也不留。
“爹……爹……我娘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