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千雪站在叶府大门口,看着家丁们把一箱箱行李扛上马车。叶老爷和叶夫人已经被人搀上了各自的马车。叶夫人从车厢内探出头来,朝千雪招招手,“明姝,来,跟娘坐一辆车。”
这十天里,千雪已经听惯了这个新名字,便自然地朝叶夫人走去。
小丫头秋露搬来脚凳,然后熟练地扶住千雪的胳膊,“小姐,小心!”
千雪朝她点点头,然后轻轻一提裙子,优雅地登上了马车——她现在已经不会再踩到裙脚了。
留守的家仆在管家的带领下,齐刷刷地站在大门口恭送着他们的主子。上次她被抓回来后,叶府的下人们全被换掉了。现在的这群奴仆,没人知道她这个叶小姐是假冒的。
看着叶府的大门急速往后退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中,千雪的心跟着恍恍惑地没处着落。叶夫人跟她解释说,叶家如此大动干戈收她作女儿,还要让她假扮叶明姝,只是为了让她代替叶明姝去京城参加一场宫宴。那场宫宴事关叶家衰荣,等宫宴之后,便可还她自由。
千雪收回视线,身子歪在叶夫人身边,“母亲,我们多久才能到京城?”
这一声母亲,千雪是叫得心甘情愿的。就算在四下无人处,两人的亲昵样也跟亲生母女无异。不像跟叶老爷,千雪那一声“父亲”虽然喊得平静,其实内心却充满了畏惧和厌恶。幸好她跟叶老爷见面的机会不多,不然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
自她顶着叶明姝的身份在叶府粉墨登场后,叶老爷马上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慈父形象,偶尔在人前也会对她嘘寒问暖几句。千雪表面恭敬,实则心里恶心得直抽搐。
叶夫人沉吟了一下,回答:“如果没那么多辎重的话,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看现在的情形,估计得二十天才能到京城。”
在这十天里,叶夫人对千雪简要地普及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
这片土地上的人类,从哪里来,谁也说不清。史料有载的,只有近几百年来,不断有异世的人从归忆岗等几个特定的地方穿越过来。据叶夫人说,穿过来的人,没有一个再回去的。“归忆岗”这个名字,就是其中一个穿越者取的。他一直盼望能从归忆岗回到原来的世界,却至死不能如愿。
不同时代的穿越者,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不同的文明,包括服装、语言、饮食、甚至政治制度,然后融合成新的文明。
而且奇怪的是,穿越到千雪现在所在的这个王朝的人,都来自同一个民族,操着同一种语言。其中几百年前穿过来的两个人,说自己来自“大明”,天子姓朱,他们是吴越人士。而千雪则说自己来自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没有天子,她是浙江人。
这个王朝叫大齐,建国已有三百余年。三百年前先后有十几个王朝统治过这片土地,最早的可追溯到三千年前。
八十年前,有一个叫“上蒙”的邻国突然强大起来,野心勃勃地威胁到大齐的边疆。大齐倾尽国力还是不能与之抗衡。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大齐的国都?京。当时的大齐皇帝屈尊向南边的十几个部落求援。那些部落为了自身的利益,马上拧成一股强绳,倾尽全力支援大齐。最后,上蒙退兵,南方的部落全被划入大齐的疆域。
此后,大齐名义上的统治者还是金氏,但权力已被南方的部落首领瓜分。为了平衡南方各州的利益,大齐皇帝封出四个王位,名义上规定由南方各州的政绩杰出者担任,实际上却是被原先的部落首领轮流霸住。在一场场权力的角逐中,谁胜出,王位就归谁。
八十年过去了,担任南方各州州史的,几乎全是原先部落首领的后代。如今的四大议政王,都已年近花甲,即将到法定卸任的年纪。这几年,朝中的权力斗争已经波澜叠起。不仅是南方的霸主们,连北方皇室分封的郡王们之间,也是暗潮汹涌,都想从这场权力的再分配中,一举巩固自己的地位。
南方与北方,诸候与皇室,既互相制衡,又互相倚赖,共同维持着大齐王朝的权力平衡。而作为四大议政王之首的“东襄王”,和大齐天子之间的权力拔河赛,历来都是争权大浪中,最高处的那个浪头……
马车缓缓北上,驶出宁城,驶上官道。官道两边举目皆是平原。
芳草萋萋,远路漫漫。除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寂寞的官道上再没别的声音。
想着这二十天得这样百无聊赖地挨过,千雪心里一阵沮丧。她把脸颊靠在叶夫人的肩上,无聊地把玩着脖子上的木珠子。
“小心别把花钿蹭掉了!”叶夫人紧张地捧起她的脑袋,让她贴花钿的颧骨离开自己的肩膀。
这个花钿是一枚用金箔做成的装饰品。它被剪成花瓣的形状,然后再涂上花汁,烘干入色,远看还真像两朵交错的花瓣。其大小也正好遮住颧骨片姆指大小的一声皮肤。
叶夫人说,三年前,叶明姝颧骨处被毒虫蛰了一口,便溃烂不止,最后留下了姆指大小的一块疤。而这块花钿,就是用来遮疤的。
为了逼真,叶老爷也想给千雪搞一块疤出来。后来还是叶夫人心疼她的这张脸,和千雪两人合演了一场戏,骗过了叶老爷的眼睛,只贴了块花钿了事。
千雪用手指按了按花钿,让它贴得牢一点——要是让叶老爷发现她和叶夫人使诈,她们岂不死定了。
叶夫人说,这种花钿有贴在额头,也有贴在酒窝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