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风卷了残叶乱舞在青石大街,飘过屋檐红瓦之上,飞过广华古旧而斑驳的城墙,迎着涛涛闽水,一瞬间就再寻不得踪迹。
城郊大营之中,田毅将军望着桌案上的作战图,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面色深重。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清瘦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荇儿假扮的“雷鸣音。”
田毅抬头道:“你来了。”
“田将军。”荇儿缓步走了过来:“今日我去练兵场看了,孙虎已经将父亲兵书上的‘龙翔之阵’,‘玄黄之阵’,教授下去,士兵正在演练,不出半月必然可以上战场而用。”
田毅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他又打量了一番荇儿:“最近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一个女孩家,何必如此拼命。”
荇儿苦笑了一下,指了指作战图上的闽水北岸,一个红色的小旗帜,代表着陈雪琪的驻兵所在:“这里不也有一名女子,她一直独自率领三军,比起她来,我的辛苦又算什么呢?”
田毅将军目光闪动,想起昔日镇南王战场上的不屈英姿,虽然他唯一的传承是个女儿,然而这份铮铮傲骨却丝毫不逊于男子,只是,荇儿也好,陈雪琪也好,这个逼迫着女子也要上阵拼杀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只听荇儿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田将军,闵水河流之上,只能通船,为何你却要布上行军标记。”
田毅想起这几天思量之事,面色又严峻起来。
“若是结了冰呢?”
“结冰!”荇儿惊道,虽说中州气候并不温润,冬日寒冷,河水结冰,然而滚滚闵水,又怎会结到可以由军队横渡的厚度。荇儿便道:“从未听说过闵水还能结冰。”
“几十年没有结过冰,那么百年呢?千年呢?”田毅将军肃然道:“前朝史书曾经记载,百余年前,曾有一年闵水一带冬季爆发寒流,气温骤将至冰点之下,闵水千里结冰,可通行车辆马匹,今年自入春以来,闵水气候一直低于往年许多,入秋更是清寒,我担心。。。”
田毅指了指对岸:“若帝国之军攻打我们,必然只能走水路,日月盟势力长线排开,南岸登陆口悉数重兵把守,若要强攻,必然是我们占了优势。”
田毅又将手指指向西方:“若帝国军从永州绕行,一则,路途遥远,粮草供应消耗太大,二则,永州战事吃紧,去了只怕会在乱战中损耗兵力,也不是良策。”
荇儿思索道:“所以,陈雪琪与我们僵持半年,从未大举进攻,便是保持己方实力?”
田毅点了点头:“闽水北岸,本就是帝国军屯兵之处,粮草丰厚,陈雪琪这半年虽然没有大的动作,却暗中给我们使了不少绊子,首先,断了东边的水运,调了汶州的军队,把守闽水支流,其次,永州‘靖’国已经无力回天,许志只将残兵败将往中州边界驱赶,即可让我们分散精力对付,又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田毅的手又指回了闽水:“目前虽然看似我们与帝国之军僵持,然而若是闽水突然处处皆可渡河,”田毅的手指顺着河流长长一划,“我们的胜算,就全部都没有了。”
“用兵之道,唯机与势。能识测而后争乃善”荇儿若有所思。(改自《兵经白言》)“既然无大的胜算,不如赌一个时机,陈雪琪,”荇儿由衷的赞叹道:“果然是这世间奇女子。”
“文韬武略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她一片仁心,不为争功而打无胜算之仗,爱惜士兵性命,如此带兵,怎能不服众!”田毅也赞叹道:“陈松涛生的好女儿,狗皇帝的好运气!”
田毅的语气又转为思虑:“斥候回报,说除了兵粮军械,帝国军还多征用了一样事物。”
“是什么?”荇儿忙问。
“稻草!”
渡冰防滑之用稻草!
荇儿心中即明,只怕自春天起,陈雪琪便察觉到了气候的反常,一番周详计划之后,她才选择等候时机,为了一个可以立决胜负的时机,可以如此耐心的守候布置,陈雪琪的用兵,着实让她佩服。
“若是闽水结冰,我们真的毫无胜算?”
田毅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帝国军军备精练,兵力又胜我们两倍有余,近年闽水多灾,粮草储备也不足够,我们仅是凭着地势的优越守到现在。若是闽水真的万里可行军而过,战线绵长,日月盟必败。”
“不过,”看着荇儿一脸愁容,田毅又宽慰道:“气候究竟会否极端反常,也是说不准的事情,闽水结成厚冰,原是百年难见。”
田毅的目光变的悠远,仿佛想要看透未来的局势。
“这是一场赌局,若是败了,便是天命注定,无可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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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帝十二年初冬,伪“靖”国终于被帝国收复,候德发见大势已去,自刎与山中。
形势不出田毅所料,许志所领帝国之军果然一路围堵,侯德发与永州,中州边境,后期围堵,侯德发逼不得已,常常洗劫中州粮库,着实给日月盟添了不少堵。
伪“靖”国即灭,许志整顿了一番军队,便在永州中州边境驻扎下来。
且不提陈雪琪战略制定高瞻远瞩,严密详尽,她可拖住大半年不强攻叛军还不遭到殇帝猜忌,又可调用周边军队,一个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手中可周旋的能力大的吓人。
荇儿每每回想殇帝用人风格,便都暗自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