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义命人来收拾了石守信和杜鸿鹄的尸身,对赵胤政道:“父皇早知石贼在茶中下毒么,那为何方才还要……”
“朕与那莽夫相识多年,对他的心性再了解不过,那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朕若是疑他,他今个儿就会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朕若是信他,他反而会心存内疚,对朕放下防备。不过,他会造反,朕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说到底,他还是把朕骗了。”
“儿臣也没料到这石贼多年来的呆莾粗俗竟是装的。”
“人,不是戏台上的角儿,白脸的,就是个奸诈之人,红脸的,就是个忠贞之人。如这莽夫一般,并不是他生得五大三粗,就是个心无芥蒂之人。所以,朕一直告诫义儿的就是,人,不可貌相,人,都是会变化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与旁人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情义。”
赵普义恭敬答道:“父皇教训得极是。不过,就算这石贼隐藏再深,最后不还是被父皇三言两语就攻破了心房、自断了筋脉?可见,也不过是个蠢钝之人。”
赵胤政淡淡道:“他的蠢,在于他谁都不信,偏偏相信了朕。方才朕对他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因了朕认定他是因妒忌好胜之心才起的反意,故意说给他听。他相信朕,自然会追悔莫及,认为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自行了断了。”
“那这石贼的余党呢?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在来之前,朕就仔细盘算过。这莽夫只是有谋反之心,除了联络了邬氏母子,并未有其他动作,他手下的兵将也全不知情。否则,他今日也不会独自来见朕。而且,朕其实另有筹划。早几年,由于战时需要,兵权被分散到各路将领手中,如今天下安定,朝廷也是时候收回各路将领兵权了。只是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若要直接收回。难度定是不小,稍有不慎,还会引起新一波的内乱。今日之事。刚好是个契机。回宫后,朕就会诏告天下,石将军与朕把酒言欢,畅谈往事。席间将军告老还乡,将手中兵权尽数交还朝廷。朕深感石将军高风亮节,赐予石将军珍宝良田无数,希望各路将领纷起效仿。这莽夫在各路将领中威望不小,旁的将领知他主动交了兵权。也会追随。”
赵普义叹道:“不费一兵一卒,就了了朝廷大患,原来父皇的深谋远虑在此。儿臣自愧不如!不过那邬氏母子呢,为何不直接杀了以绝后患?父皇是不是因那邬夜青方才维护父皇的举动了恻隐之心?”
“这是朕今个儿要告诉义儿的第二个道理。无论旁人做了什么,你都要做对自个儿最有利的。他方才是有维护朕的举动,但那并不足以成为朕不杀他的理由,朕留下他母子的命,是因为经过此事,朕深感,虽然贤王已死了二十年,但是民间怀念他的大有人在,尤其对于当年的龙袍之事,估计很多人和朕一样,深信贤王是被冤枉的。既是如此,朕不如顺了民意。先是诏告天下,说贤王是被前朝皇帝陷害,而朕后来的所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为贤王复仇之举。再去荆州,为贤王修座衣冠冢,供世人瞻仰。然后,说朕历尽万苦,找到贤王后人,厚待于宫中。对于朕来说,这是朕收复民心的绝好时机,朕绝不会因私仇坏了正事。”
赵普义深深一拜:“父皇在何时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儿臣要学的太多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赵胤政皱了皱眉:“方才随义儿来的那两名年轻男子呢?听那莽夫道,一个是太师家的公子傅玄奕?还有那个被石守信掳走的女子,似乎连邬夜青都很紧张她。”
赵普义心里一咯噔,想起了死去的杜鸿鹄。他道:“那二人四处搜寻昨夜被石贼胁持的女子,这会儿不知寻到哪里去了。”
“那二人和女子对今日之事知道多少?”
赵普义心中不忍,道:“三人全不知情。昨夜石贼情急之下,顺手抓了这女子作为人质,玄奕又刚好与她相识,今日才来。至于邬夜青紧张她,不过是怕父皇将此女被掳走之过怪罪于他罢了。”
赵胤政看了赵普义一眼,道:“好吧,今日之事,义儿算是立了一功,若非那莽夫企图窥探义儿的行踪,也不会被义儿发现他与邬氏母子的密谋,所以,那三人的事,朕就交给义儿处理,义儿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吧?”
赵普义松了一口气:“请父皇放心,义儿定会办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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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努力睁开眼,看见玄奕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你醒了?”
月溪左右看了看,自己身处一间摆设考究的厢房里。“这是哪里?”
“太师府。”玄奕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月溪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递给玄奕,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怎么了?”她有些不安,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美景瓦舍、秦芊芊、石守信、十里堡……
“我们成功了!”玄奕用极其压抑的嗓音说道。
“什么?”
“石守信主动告老还乡,交了兵权,邬氏母子也放下仇恨,不会再有战乱,不会再有株连,我们都不用死,我们成功了!”
月溪睁大眼睛,原来一觉醒来是这样的美好,早知道就不要睡那么久啊!她想尖叫,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对着玄奕嗤嗤笑得不停。玄奕也对着她笑,二人就这般,笑了好久。
终于笑够了,月溪问道:“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玄奕道:“新皇与石守信谈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