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从城外的帐子里醒来时,左煦早已不知所踪。夏日的阳光投射在帐子里,让帐中越发闷热,顾婉卿便倒了一杯水,茶盏与瓷壶之间轻微的细响轻易的引来了旁人。
“皇后娘娘可是起了?”外面有随侍问道。
顾婉卿答了一声,便见那人拉开帘帐,走了进来。
顾婉卿身子渐趋臃肿,只能让随侍伺候自己更衣洗漱,一边吃着随侍端进来的早膳,顾婉卿一边问道,“现在几时了?可见到皇上了么?”
那随侍道,“回娘娘的话,已经巳时了,皇上辰时就去了谈判的营帐,一直到现在了。”
顾婉卿微微蹙眉,未时左弘才会带人出城来此,他辰时便等在那里,总归是早了些。
“娘娘,顾公子在外等候多时了,可叫他进来吗?”随侍问道。
顾公子?顾青城?
顾婉卿顿时眼前一亮,“快让他进来!”
顾青城走进帐子时,姐弟二人互相看了看,均有些愣怔。顾青城发愣,自然是因为顾婉卿挺起的肚子,顾婉卿发愣,却是因为顾青城身上那件带着肃杀之意的戎装。
“长姐!”还是顾青城当先唤了起来,他冲到顾婉卿面前,笑弯了眼,“长姐有孕了,我要做舅舅了!”
顾婉卿便笑,“是呢!你要做舅舅了!”
顾青城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又在外面站了许久,脸上的汗早已滴滴答答,顾婉卿让随侍找来浸湿的帕子为他擦拭,问道,“我听人说,叛军未闭城时,皇上就已经安排人护送你和四姨娘离开了京城,怎么今日反倒穿成这样混在了军营里?”
顾青城拿过帕子,在自己的脸上胡乱的涂了几把,抬起头时,眼中却是跃跃欲试的神色,“好不容易遭遇了叛军,我又怎么能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安军与金军厮杀时,我就已得到消息了,哪知还未等我赶过去,便得知金军大败、金兵统帅陈桓被杀的消息,金军也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这次攻京城,我请求以普通将士的身份入伍,皇上是应了的,若我杀敌众多,也可享与其他将士一样的功名,长姐开不开心?”
从祁国的三品领军,到安国的京兆尹,再到安国的普通将士,变了的是顾青城不断降低的官职,不变的,是他孜孜以求的入仕之心。
一个人的心,总当有所寄托,顾青城别无所求,不过想要为官而已,这再正常不过。
顾婉卿笑着回答,“你开心,长姐便是开心的。”
顾青城越发迫不及待,“我只希望谈判破裂才好,好让我可以大展身手。不过说也奇怪,皇上派兵攻城定可绞杀叛变,获得大胜,他为何还应了此次谈判,分明多此一举。”
顾婉卿轻轻摇头,示意旁边有外人在,顾青城这才作恍然状,噤了声。
“皇上宅心仁厚,不到最后一刻,他总归是想要给那些人机会的,毕竟是同胞兄弟。”顾婉卿解释道。
与顾青城聊了一阵,已到午时。
左煦迟迟未归,顾婉卿担心他太过伤心,便吩咐随从准备些午膳。
正提着食盒想要出去,却发现顾青城直挺挺地立在帐子口,既不进去,也不出去,分明有阻拦之意。
顾婉卿侧目,“还有事?”
顾青城惯不会说谎,他也向来有自知之明,因而便什么都不说,只摇头不语。
“担心我的身子?”顾婉卿猜测道。
顾青城仍就立在原地,半步也不肯挪动,固执的样子让顾婉卿忍不住想笑,“太医让我多走走的,你若不放心,可随我同去。”
“长姐别去!”顾青城道,他抬头看了顾婉卿一样,迅速低下头去,“有件事,我一早就想告诉你的,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总之,你要稳住情绪,身子要紧,腹中的孩子要紧。”
顾青城低着头的样子,就像是犯了错。可是从他的神态中,顾婉卿看得出来,他要说的事与他自己无关。
顾婉卿又坐了回去,招手让随侍退到外面,这才道,“是左煦吧!”
“你尽管说便是,长姐在祁国是什么样子,你当是清楚的,能让我动情绪的事,并不多。”
顾青城抬起头,目光中仍是担忧,“长姐可还记得那个叫许鸢的女子?”
顾婉卿点头,“自然记得,她曾在我的医馆待过一阵子。”
“长姐与皇上失和的这段时间,她不知由谁带进了宫里,宫中传言,她的举手投足与长姐颇为相像,皇上便在一次酒后**幸了她,后来她与皇上日日同进同出,皇上似乎也有立她为妃之意。”
话毕,顾青城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婉卿,“长姐,帝王本就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其实长姐一直都有准备的吧!”
她当然是有准备的。
当年她在祁宫之时,凌亦辰的后宫妃嫔便数十人,她从安归祁后,宫中女子更不下百人,**幸或不**幸的。所以,对于左煦纳妃之事,顾婉卿很早便有这个认知。
顾婉卿神色如常,无半点异样,倒惹得顾青城手足无措。
“长姐若委屈,大可哭出来,左右这里只你我姐弟二人,没有外人在的。”顾青城上前安抚。
顾婉卿便笑,“走吧!皇上还未进食呢!再过会,怕是谈判之人也要过来了!”
“长姐,许鸢也跟过来了,眼下与皇上就在谈判的那个帐子里,我们此时过去,是否……”
他话未说完,顾婉卿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也许此刻,左煦与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