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感情里最刻骨的是初相见,可对于如今的即墨清而言,那不过是平常生活里极为普通的一日中的一个小片段,不值得放在心上。于是他不消几日便忘了个干净。
天气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和人心因果命运一样,说变就变。
天色阴阴,街上行人少,酒楼却和往日一样热闹。也不知道是关心时事的人都不喝酒,还是酒楼里的人都不关心时事。不对……要说全不关心么,也不尽然。
“哦,竟是出了这样的事么?”劲装男子唇边含笑,饮尽的酒杯在他手中打了个转才被放下,“难怪近来这般热闹,是出好戏。”
“把这些事情当戏看,唯你而已。”
清冽的声音,如水如醇酒,顺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从眼角眉梢到下颌的线条都极为柔和,甚至柔和到了阴柔的地步。但不知怎的,就算这样,那男子给人的感觉却是利,寒风一样凛冽,或许,是因为他有着那样一双眼睛。
劲装男子连连摆手:“小侯爷这句话可说不得!常言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见再传出去惹了什么麻烦,老爹还不……”说着,他将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比完又笑笑,挤挤眼压低声音,“再说了,谁不把这件事当戏看的?别人只是没直接讲出来而已。”
即墨清勾唇,带出一个极轻的笑:“既知隔墙有耳,便更该明白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
“嗯,甚是,甚是。”念着,宋歌复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忽然换上了无辜表情,“所以我方才是讲了什么吗?在下难道不是一直在与小侯爷谈论天气,小侯爷怎的忽然说了这般话,叫人惶恐!”
若论装傻充愣脸皮厚,宋歌是绝不会输过谁的,却除了……
即墨清淡定举杯:“却不知,本侯方才,又说了什么?”
除了某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靠近门口的地方猫着一个女子,腰间玉坠一晃一晃,正探着脑袋往里边看。
本来不过一个偶遇,可不知怎的,那个人的脸这几天老往她梦里跑,真叫人觉得奇怪,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奇怪。其实怪就怪吧,左右就一面之缘,不多时便该忘了,然可巧不巧,方才她出来正正看到这个男子,脑袋一蒙,腿脚不自觉便跟上来……
小二见门口女子一副奇怪模样,又不似来吃饭的,于是便准备赶人。但也不晓得是天意还是天意吧,他这厢刚走过去还没开口,楼上却忽然传出吵架声,不多时从天而降一壶茶水将那女子泼个正着……
女子一愣,抬头,又是一愣,低头。良久睁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望向他:“我是被泼着了?”
小二哥一时哑口,只得点头:“泼着了,泼得极准极准。”
“可狼狈?”
小二哥是个实诚人:“咳……若姑娘头顶上没有茶叶渣子、今日穿的不是白衣裳、那茶又不是红茶,或许便不会……咳,便不狼狈了。”
于是女子眼睛睁得更大,涌上满脸悲愤,深深朝店里望了一眼,捂着脸旋身快步离去。
即墨清未曾注意门口动静,倒是宋歌,看完嗤一声转回身子。
“笑什么?”
宋歌耸耸肩:“小事而已,侯爷不会感兴趣的。”
宋歌出身武将宋家,宋老将军数十年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圣上封其勋国公之位,并且定下世袭罔替。意思是,只要宋家没有绝后,勋国公一位永远属于这一家,别人无法取代。
“嘿,”宋歌闲闲,曲着手指敲桌子,声音低低,“荣王爷和三皇子一向不和,你掺这一脚,若没掺和的好,只怕是……”
“正因为荣王与三皇子不睦,我才要插这一脚,虽然有些事情不做也没什么,但若做了,却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宋歌眼睛一转:“哟,你这是给三皇子送礼呢?所以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这件事?”
即墨清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在余光瞥到窗外身影的时候顿住,于是眸色一暗。
既然这个人在这里,那谈什么都是诸事不宜。
思及至此,他淡定否认:“今日找你,只为喝酒,不谈别的。”
两人相识许久,便了然,于是不再讲这些,只嘻嘻哈哈将话题带过。说是喝酒谈天,但因有所顾忌,这一顿酒吃得特别快,菜还没上齐两人便已经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