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站着的那人，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意料之中。
只不过微微讶异之后，才开口：“啊，是啊，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慢慢靠近，踩着那轻软的草叶子，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就如多年前的那一页。
火光冲天，也是这样的一个脚步声，踩过那一片又一片血泊，从她亲友、朋友身体中流淌出来的鲜血上，一步又一步踩过，仿佛没有看到她一眼，路过她的身边，轻而易举结果了一条性命。
那个时候，年纪小小的她就在想，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心狠手辣，面对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竟然可以这么轻松的下得去手？
她不明白，不懂。
而且，也不想懂。
她不想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谁呢？”尚春没有转身，只是站在那里，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望着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问着身后正在慢慢靠近的人。
岂料，身后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思考尚春问的这个问题。
尚春也不急，只是静静等着，她相信身后的人不是无脑的人，嗯，或者妖，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家伙，不会是一个没有目的的人。
只是身后的人，却一直没了动静，只有风一直将他身上的气息送到自己面前，她轻轻嗅着，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熟悉的味道，有些清冷，那张总是温润笑着的面庞，即使现在不看着，也能清晰地映入脑海中。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样一个总是温润雅致笑着的书生，竟然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双总是捧着书本的手，原来也沾染了那么多无辜人的血。
忽而，她听到身后的人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也是如此熟悉，可却变了味道，以前纵使觉得有些笑意冰冷，可至少在看着的时候，还会觉得不过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阳光冷了，所以唇边也冷了。
可如今听来，却是当真温暖从未到达过心底。
是什么让他这么冷？
“你笑什么？”尚春问。
好一会儿，身后的人止住了笑声：“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可现在才发现，你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我是谁，是我太过高估你了，还是你实在太蠢？”
尚春咬了咬牙，若是当初的柳文，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他不是柳文。
他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尚春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眼皮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她道：“的确，我爹说过，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把自己当成死人。可我不能死，就只能把自己当成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继续抱着秘密活下去。”
她听见身后的人有了些许动作，她知道他在干什么，却并不开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蓦地，一样东西摆到了自己面前，尚春低头，那是一面铜镜，覆着层层祥云。
她自然，见过这东西。
忽而，狂风大作，寒冷彻骨，尚春陡然间觉得鼻子有些酸，这世间果然如这冬日里的风，真是冷得很啊！
“三尘镜，我说的对吗？”尚春的唇边溢出苦涩，终于转头望向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她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张五官清秀的面庞，却再也不是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