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妍往宫中走一遭,便把眼下最棘手的烫手山芋捧了回来。
大理寺卿方璞年近六十,早没了更上一层楼的心思,只想着平平顺顺致仕。眼下,他一听说女帝责令大理寺在十日内查明科场舞弊案的真相,一双老眼禁不住直往上翻,险些就要翻晕了过去。
杜妍在旁边瞧他翻得辛苦,先一步挽了袖子候着,只待他真翻晕了,就上去掐人中,晕死也要给他掐醒。
好在大理寺卿身板还算硬朗,最终也没晕过去,只是说话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本官今儿个身体有些不适,头晕目眩的,且先回府一趟,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杜少卿你先着手理一理,我明日再来与你细谈。”
方老儿一句年老体虚,身体不适,便脚底抹油溜回了府。
更离谱的是,第二天一早,方家来了仆人报信,道是方璞昨晚回家的路上惊了马,摔断了腿不能起身,已向女帝告假。他不在这段时间,大理寺中一应事宜,由杜妍和另一位少卿全权负责。
当然,也包括眼下这桩科场舞弊案。
“方大人这一摔,摔得还真是时候。而且以方大人的老胳膊老腿,从马上摔下来,竟然只摔断了一条腿……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理寺内方璞最大,方璞之下还有两名少卿。
杜妍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右少卿姓张名少言。
张少言的个性与名字极不相符,话多得令人发指不说,还口无遮拦。方家的报信的仆人才走,当着杜妍的面,他便开始无情地揭起老上司的底来。
方璞这老狐狸,惊马摔跤受伤多半是假,想要避开科场舞弊案这个烫手山芋才是真!
想想眼下这局势,士子群情激奋,榜首那几位非富即贵,一不小心还得捎带上翰林院,这案子要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他倒是躲得快,却把杜妍和自己推出来干费力不讨好的活。
“张大人慎言。”
早习惯了张少言的口无遮拦,杜妍还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他一句。
方璞选择这时候避开风头,其实在她预料之中,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方大人在家中养伤,陛下吩咐下来的事情却耽搁不得。京兆府已经着人将昨日领头在贡院闹事的几名士子押解过来,张大人和我先去审一审?”
张少言闻言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跳开一大步,他讪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手上还有件要案未结。那不过是几名闹事的士子,读书读多了,脑袋都是迂的,以杜大人的手腕,眨眼睛就能拿下,我便不与杜大人争功了。”
张少言是除了景邻玉以外,少数在杜妍面前极为随性的人。
若说大理寺卿方璞是个老狐狸,那张少言就是滑不溜丢的泥鳅。方璞不想沾科场舞弊这案子,他当然也能躲则躲。
换在平时,杜妍绝不会让他这么溜边,但这一次情况特殊,她也很好说话。
“那好。”
短短两个字应了下来,让还准备了无数说辞的张少言满腔的话一下子刹到嘴边,险些给呛着了。
这是什么情况?杜妍那难缠至极的女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杜妍最先提审的人,自然是丰界玉。
丰界玉昨日领头闹了一桩震动燕京的大事,接着又在京兆府大牢里关了一晚上,眼下外表虽还算齐整,但表情多少有了些疲惫。
见到杜妍的那一瞬,他先是震惊,继而是恍然大悟,最后倒是往牢房的墙上一靠,以一种明显的抵触态度对待前来的杜妍。
“丰界玉,你可知按照大梁律例,率众大闹贡院,毁坏贡院财物,要承担什么样的罪责?”
丰界玉对杜妍成见颇深,即便那日杜妍改诗令他大为折服,但那也是在他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一旦知道了,再看杜妍,即便佩服对方腹中才学,他也会在心里给杜妍添上一个有才无德的标签。
“官字两张口,你上下嘴皮一碰,想给我定什么样的罪名都可以。何况你手下屈打成招的案子还少吗?”
丰界玉一身的倒刺,见到不顺眼的人就要扎两下。
杜妍闻言笑得极不经意,“这你可错了,我手底下从没有屈打成招的案子。”
她审案定罪,从来不靠酷刑。
丰界玉用一声冷哼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与不相信。
杜妍笑笑又道:“你若信,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你若不信,咱们尽管走着瞧瞧。我问你,你率众大闹贡院是为了何事?背后可有人指使?”
丰界玉这下子连冷哼也懒得给了。
他既然这么有骨气,杜妍想了想,决定成全他。
“来人,把人带上,随我去个地方。”
杜妍径直唤了狱卒,将丰界玉从牢里提出,却给他加上了副手铐和脚链。
丰界玉一看那乌沉沉的锁具,脸色一沉,冷声道:“我有功名在身,你没有证据,凭什么与我刑具加身?”
杜妍理都不理他,让人铐了他就走,走的时候还给他堵了嘴。
“本官想你回话的时候你不开口,没让你说的时候废话又多,这嘴留着也没什么用,索性堵了。”
那股嚣张蛮横劲,气得丰界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头顶险些冒了青烟。
可待杜妍带着他到了目的地后,他看着眼前的妖娆景象,听着四周的淫/声/浪/语,连气都顾不上气了,只有满心的莫名和不祥之感。
杜妍为什么带他来花柳之地?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是要审案子吗?他带人大闹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