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瞧起来的是个性软的人,没想到嘴巴倒硬。
以无声应万变。
杜妍仔细打量他一阵,突然冷笑了道:“来人,去陈家把他的家人全部提来,不管老少妇幼,一个不准漏下。”
跪在下面的陈乾猛地抬起头来,“不要!一切都是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会承担,罪不及家人。”
杜妍微微眯了眼,她知道,她触到了蚌壳中的软肉。她缓声问道:“你若不想连累家人也可以,现在就把一切交代清楚。你为何要更替试卷,你背后是何人指使?还有谁是你的同谋?一条一条都说清楚了。”
“好,我说。”陈乾的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眼睛里光芒惨淡,暗得想要熄灭一样。
杜妍捏着陈乾的供词走出贡院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明晃晃的日头晃得她眼晕,一宿没睡,她的头也隐隐有些疼。
好在陈乾已经交代清楚了,他的供词对杜妍来说,还算是满意的结果。
这个瞧起来性软懦弱的小吏,家境清寒,家中父母早逝,如今仅有一个妻子和一双儿女。不幸的是,那一双儿女都是药罐子,自小就体弱多病,前段时日更是生了一场急症,银钱耗费了无数,都掏干了家底,才勉强将人救回。
这样的境况,当赵青和穆易峯那一群官宦子弟找上陈乾的时候,他几乎只犹豫了一阵,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至于为什么会调换丰界玉和赵青的试卷,原因很简单,赵青和穆易峯等人在淮西会馆的斗诗会上虽然丢了脸,但他们烂心思却转得快,当即便把这些风头正劲的士子记了下来。
他们不是才学好吗?那就换他们的试卷!
“大人,如今可是要入宫,将审讯的结果禀报陛下?”
与杜妍同来的大理寺丞方峥询问杜妍的意见,杜妍抬头望了眼明晃晃的日头,刺目的眼光里,她没有应声。
坦白而言,陈乾的供词虽然说得过去,但并不是无懈可击。
换做往日,杜妍必定会往深里查一查,但如今却不允许。
一来这个案子她并不愿深挖。
二来,贡院胥吏收受贿赂、调换试卷,谢南安、高于敏等翰林院官员并不算卷入其中,要承担的也就是监管不严的责任。以高于敏的声望,以及女帝对谢南安的观感,对他们的处罚应当不会重。
但那个陈乾,以女帝的脾气,只怕……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杜妍低下头,轻叹口气,沉声道:“方大人,派人去陈乾家走一趟,仔细查一查他们家的底细,另外再把他的妻儿接走,小心些别泄露了痕迹。”
“大人是怕有人对陈乾的妻儿不利?”方峥问。
杜妍没有正面回答方峥的问题,却又补了一句,“对了,顺带找个大夫,替他那对儿女瞧瞧。”
杜妍交代好方峥后,便准备先回杜府。
她就算是铁打的,连续奔波了一整个日夜,也有些吃不消。
她得先缓缓,再去见女帝。
可不想她才走到杜府门口,就见到府里的管家杜四匆匆出门来,一见到她,管家的眼睛都放光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边小侯爷今日过府来找你,老爷和夫人都在花厅陪他坐着,夫人催我来找你,让你快些回府,可别让边小侯爷等急了。”
边韶?
杜妍脚步顿了顿,之后大步流星往里去。
在她身后,老管家搓着手险些老泪纵横。
这么多年,还没这么俊俏的后生来府里找过小姐,老爷和夫人的心病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