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十分和煦,亮丽而温暖,带着窗外茶梅芬芳温软的花香,穿过碧纱窗探入室内,撕开满室的沉静,落在盘凤镶翡翠的软榻上,映出垂珠纱帐后相拥酣睡的男女,掺金丝锦绣蚕丝被细密柔软,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微光,女子背身而眠,曲线起伏玲珑有致,身姿曼妙,黑发如流水迤逦在身后,黑色曼陀罗般盛开在枕边,香梦正沉。
阳光越发炽烈,迎光的男子眉睫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怀里女子宁静的睡容,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别胜新婚,久别又胜过什么,大概没人能说的清楚。昨晚他的确闹腾得有点过头,没控制住,动静折腾得挺大,貌似宫人都知道了,今早都没人来叫他们起床。
他伸出手指,一遍遍虚空描画着她的眉目。
日光静谧,照亮这一刻久别重逢的欢喜。
历经生死的人,即使在最温暖安全的环境里,也很难完全放下警戒。
兰倾旖觉得自己大概就属于这种情况。
其实闻人岚峥的动作很轻很轻,但她还是醒了。即使她心里一点都不想醒来。
当然,醒来也懒得动弹,先不说这天气温暖的被褥最有吸引力,就说自己昨晚没睡好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凭感觉也知道这个时辰误了早朝……想想她就觉得没脸见人。
莫非这绯色旖旎还要传遍玉京?
想到熟人们脸上有可能带出的意味深长的笑意,她脸色爆红,无声地磨了磨牙,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心软。
昨晚也怪她,不该耍小聪明,跟他说什么话?说那么好听干什么?就说困了直接睡觉。
感受到脸颊上的热度,她只好安慰自己都老夫老妻没什么大不了的,平静片刻,她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便看见他满含欣喜笑意的眼眸,目光温存缱绻如三千落花,闪耀着明亮的华彩。
即使看见过很多次,但每次见到这样的目光,她依然会心生触动。
女人最幸福的事,大概也就是如此。相伴一生的贴心人,至死不渝的心意。
她微微弯起唇角,笑意如涟漪般扩散到整张脸,想到刚见到许朝玄时那明明含笑顾盼却森凉清冷的目光,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起来真的很遥远,又清晰得像昨天刚发生。
“今天的阳光很美。”她笑意盈盈,“早安。”
他顺势点了点她的额,“是很美,但如果没人陪我一起欣赏,再美也和我无关。”
兰倾旖一笑而过,“以后不会没人陪你,我就怕你嫌烦。”
“怎么会?”他摇头。
日光照在她精致娇俏的下颌,滑开一个美好的弧度,漫天流转的日光,也不抵她眼中明亮的光彩和唇边烂漫的笑意。
说过好一阵子的话,磨磨蹭蹭地起床。兰倾旖坐在镜前,任由闻人岚峥给她梳头发,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生活白痴。
外殿跪满宫人,王谦已备好两人平时穿的常服。
兰倾旖转过头,坚决不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接过衣服,想也不想地吩咐,“拿一套出宫的便装来。”
街道上呼朋唤友热闹非凡,各种杂耍小摊都摆出来,因万寿节的喜气,玉京比平时更热闹数倍。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如今的黎国比起正延年间更加富盛数倍,国富则民风通达,大街上红男绿女嬉笑悠游,穿红着绿热闹非凡。
穿过热闹的天水大街,满眼都是那些欢欢喜喜玩闹的人们,每一张笑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就算再心怀愁苦的人见到这一幕,只怕也会情不自禁地展开笑容。
人间天伦,红尘温暖,最朴实却最动人心弦的一幕幕。
坚持要步行出门的知昧看着周围的小孩子兴高采烈地举着糖葫芦和鞭炮串从身边跑过,身后跟着笑容满面连声呼唤生怕他跌倒的父母,有点羡慕。
不是羡慕人家有爹妈关照,是羡慕人家手里玩着的鞭炮串。
他娘认为这种鞭炮串有危险性,不准他玩。
目光贼溜溜地偷瞄着今年新得到的老爹,他暗暗琢磨能不能让他给自己买。
兰倾旖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阻止,知昧已先一步开口,她的话顿时噎在肚子里。
“好,给你买。”闻人岚峥答应得爽快。
“伤到了怎么办?”兰倾旖急忙拉他衣袖。
“没事,那么多孩子玩过都没出事。咱们儿子不会这么倒霉。再说炸到以后他就再也不会玩了。”闻人岚峥淡定答。
兰倾旖:“……”敢情听你口气你还巴不得炸到是吧?
她腹诽时闻人岚峥已大踏步上前给儿子买鞭炮玩。难得和妻儿们一起出来逛街,人生里头一次体验,乐陶陶不能自已,有心在儿子们面前好好表现,买鞭炮自然要多买点买最好的,人家要千响他要万响,惹来摊主一记恶狠狠的白眼,恶声恶气地开骂:“哪来的傻货?万响的鞭炮只有宫制,你有钱也买不到。”
身后响起毫不客气的嘲笑声。兰倾旖和知昧这对无良的母子听见这句笑得几乎抽风,闻人既明相对厚道,也低下头肩膀直抖。
闻人岚峥当没听见,埋头继续挑礼物。
这回犯了难,怎么看都觉得摊子上的东西做工粗劣,绢花颜色太俗艳,胭脂香味太浓腻,钗子簪环造型太老土,根本没一样能拿出手。
皇帝大人挤在一堆大妈婶娘姐姐妹妹之间精心挑选他认为配得上的礼物,摊位上的东西被他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