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儿关屋三日,让她好好反省。

可如今对着安之甫,她是当然不会说女儿的不是。她要对付的是段氏。段氏不除,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这日后如何管家?

安之甫听了谭氏的话道:“希儿与自己姨娘动了手,这事传出去确是丢颜面。这马上便是婚期,我在这时将段氏逐出府去,又何尝不是丢人?再者说,段氏如今这般状况,将她逐了出去,她会做什么咱们就管不上了。她是死是活没关系,但她若是在婚期前于外头胡说八道,编造些什么话来,婚事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谭氏一愣,这倒是的。她忘了这一层了。她咬咬牙,恨道:“那便将她囚着,待希儿出嫁了,再逐她出去。”

安之甫点头,“便如此办吧。将她院门锁上,派两个婆子看好了。平日里给她送些吃食,莫再管她便是。”

谭氏满意了,这便去嘱咐人去。

安之甫又喝了两口醒酒茶,觉得心烦意乱,脑子晕沉,挥手将安平也遣下去了。

要将段氏逐出府?安之甫有些犹豫。段氏貎美,当初,他对她很是心动。他的几房妻妾里,范氏是德昌县衙师爷之女,谭氏是福安县富商之女,薛氏是中兰城一商贾送予他的,廖氏是他看中的一商户的女儿,她们每个人,在身份上都给他带来了某些利益,只有段氏,是个村姑,他将她收到府里半点好处没有,但她生得极美,他喜欢她。她也很会讨他欢心。虽然在五房妻妾里,段氏是最不懂规矩最粗鄙的一个,但当年与她一起,他很是舒心。

还有芳儿,是他女儿里生得最美最乖巧的。他对她也有心疼。如今她死不见尸,他却要将她母亲赶出府去了。

安之甫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喝了几杯,颇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又或者他是害怕,或是赶段氏出去,会不会将她逼急了干出什么来。安之甫甩了甩头,与自己道断不能再这般胆小了,一个妇道人家,怕她做甚。赶便赶了,她如今疯疯颠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人的美丽妇人了。

安之甫坐在书房里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婆子在屋外报事,安之甫的随身小仆进来报说:“四姨娘听得惩戒了,说已认真悔过,如今想与老爷说几句话。”

安之甫想了想,罢了罢了,便去见见她吧。日后再也不见了。

安之甫出了去,那婆子有些意外,四姨娘求了她许久,又塞了些钱予她,她才愿来与老爷说一声,原是想老爷不答应,她便回去回个话便好。没料到老爷竟是愿意去见的。

婆子在前头领路,小仆跟着,安之甫便这般往段氏的院子去。

赵勇在暗处见了,这会可不是叫住安之甫的好时机,于是便跟了上去。

安之甫到了段氏那处,段氏已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化了个妆,精心打扮过。见得安之甫来,双目含泪,轻唤一声:“老爷。”便偎进了安之甫怀里。

安之甫许久未得段氏如此温存,方才又念了她好一番,不由得心一软。他将婆子和小仆都遣了出去,自己搂着段氏坐下了。

段氏抽泣两声,靠在安之甫怀中,久久又唤一句:“老爷。”

安之甫叹气:“你为何要如此?”

段氏道:“我就是想女儿了。一想到女儿不知尸骨何处,一想到女儿不知受了哪些苦,我便心如刀割。老爷,那是我们的女儿啊。”

安之甫“嗯”了一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想这些又有何用?你不好好过日子,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是我错了。”段氏掩面痛哭,“是我错了。我到如今才明白,我错得厉害。”

安之甫道:“好了,好了。你若是真心悔过,安分呆着,莫去招惹旁人,这府里自然能有你的吃喝。”

段氏抬起泪眼:“老爷不赶我走吗?”

“你安分守己,自然无人赶你。”

段氏听罢,灿烂一笑。那笑容,竟有几分当年初见时的模样。安之甫心一软,摸摸她的脸。“你好好喝药,莫再犯病,莫在府里惹事生非,便会没事。”

“好。”段氏抹去泪,给安之甫倒了一杯水,“我这没有酒菜,便敬老爷一杯水,表表谢意。”

安之甫喝了,段氏又笑起来。安之甫将段氏搂进怀里,“你瞧,你乖乖的,不是挺好的吗?”

段氏点点头:“确是的。我乖乖的,挺好的。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安之甫觉得这话里哪里不对,但又没想出来。

段氏又道:“我想啊想,终于想到为何芳儿逃家不与我说了。”

“为何?”

“她怕我。”

“你平素对她极好,她怎会怕你。”

“我对她,也不够好。老爷要将她嫁给钱老爷时,我未能护着她。大姑娘和二姑娘说得对,我未能护着她。”

“那是我给她订的亲。”安之甫听得这话很不高兴,护着她是何意,难不成要像安若晨一般忤逆他不成?他可是一家之主。

段氏不接这话,却又道:“芳儿怕我,是她瞧见了。”

“瞧见了什么?”安之甫皱起眉头,难不成这段氏背着他偷了人?

段氏笑容飘忽,似是在回忆。“当年,我从货郎那处,买了毒|药。”

安之甫一愣。

“我心里想着,我是最美的,又是老爷最喜爱的,若是没了夫人,也许老爷便会将我扶正了。我想用毒|药对付夫人。”

安之甫整个呆住,万没想到段氏居然有过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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