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空从黑色变成了深蓝色,夏天亮得早。我盘算着时间,想着能不能赶上个早班的快车。祖安有快速铁路,到诺克萨斯的,虽然我不想去那里,但也先坐上车再说。
——只要从艾克那儿拿到符文就能走了。现在得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天空再从深蓝变成浅什么,只是叫我走。“回我那里。”他说。
我们回到艾克的小屋,东方已然是一片曙光。刚开屋门,尾巴先生就跳出来吱吱叫了两下,艾克拎起它的尾巴把它上桌。“有客人来?”他问。
尾巴先生点点头,看来他和艾克自有一套默契。艾克开始说名字,报了几个,尾巴先生一直摇头。
“我猜不出了,不管他。”艾克说,他拿了半个苹果给尾巴先生,可这只老鼠没啃,他越发着急,尾巴都开始乱晃。
“去吃东西。我还有事呢。”艾克说。
他再次拎起尾巴先生,连着苹果一起扔进墙角的纸箱。里面一阵吱吱乱叫,艾克不理,又翻出个小铲子。
“你这是?”
“等着。”艾克说。他翻开块地砖开始挖。
“你把符文埋了?”
他不理我了,我就看着他挖坑。“你一开始还是为了钱拿的符文吧?”
“那又怎么样?”艾克一边挖坑一边说,“净水药片很贵,涂料也很贵。”
“没怎样,随口问。也就是说你试了半天,才知道它和炼金术没关系,倒是有治愈力。”
“对。”
“怎么发现的?”
“偷符文回来时我不小心受了点伤,发现它能治。”
“怎么被弄伤的?被符文?”
他有点不耐烦。“存这枚符文的屋子防卫很严。我没注意。”
我本以为他是被符文弄伤的,看来不是,这世界上果然只有我自己的魔力这么讨嫌。艾克终于挖到了,捧了个小木盒出来。尽管屋里很黑,我还是能看到木盒边缘有清漆的反光,精致得与这里的一切都不协调。
他坐回桌边打开盒子,我终于看到一枚符文躺在里面。它是红色的,一个瓶子的图样刻在正中,周围一圈花纹交织,看起来像是叶子与藤蔓。昏暗的屋子加上木盒盖挡住光,隐约可以看到符文闪烁着一点点黯淡的光芒。我深吸一口气用指尖轻轻碰了它一下,又一次疼得差点没忍住。
“是这个。”我忍痛说。
艾克立刻盖上了盒盖。“轮到你了。”他说。
我拿过青铜剑,拆开放在桌上,再掏出我那张签名纸,然后要了只笔在鉴定后面写上估价。文字和数字写两遍,数字那里还压着零再签一遍名字。
“拿着剑,拿着纸,两样一起卖,这一块剑首千万别丢了,不然就又得再便宜点。找祖安博物馆也好,哪个收藏家也好,他们要是跟你砍价,你就直接去找新的卖主,他们肯定会追上来找你付钱。”
艾克半信半疑,他拿起青铜剑看,动作如此随意,吓得我心脏提到嗓子眼。
“真的值很多?”他问。
“真的值。”
他终于放下剑,我跟着放下悬着的心。现在换成我盯着他看了。剑放平摆好,小块剑首放在一边,第一层黑绒布卷起来。边角有一点没折进去,我伸手帮他折,塞绒布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剑身,一瞬间我竟然不想抽回手。
这剑当时定下来给泰德,也许是太着急,我就什么都没想。拿回来之后又成了艾克的,我也没在意。毕竟是如此迫切想换到符文。
但现在我才想起来自己有多舍不得。我在亚甘那里第一次见到它,当时就爱不释手。凤凰矛换得它时,我用那件破巫师袍子卷了里三层外隆关博物馆。工作人员要替我收拾我都不让,自己亲手一点点刷干净了包好,还险些被他们认出来我也是同行。来祖安的火车上我搂着背包,搂着背包里这柄剑,做梦时都梦见我在书桌边而桌子上摆着这柄剑。我翻翻资料看看它的身世,然后画一张结构图出来,标好各种数据,最后再精心描出剑身上的花纹。
可它终究要离我而去。它也许从此躺在祖安博物馆,全大陆最不懂得收藏的博物馆所以我很讨厌去。或者躺在某个收藏家的柜子里,如果是那样倒好一些,至少他知道珍惜。
艾克终于包好了最外面的布。那柄剑就在里面,但我再没机会看它一眼。他抱起剑来放进柜子。柜门关上,剑就消失了。
“你这张纸。”
艾克又伸手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签名纸,赶紧给了他。“赫森的配方卖了你多少钱?”
“他没卖。”艾克说。
“送的?”
艾克点点头。顿了一下他又说:“他不是你们皮尔特沃夫的。他是个真的好人。”
“那。”我说,“你可以买到堆满这屋子的龙息草了。”
艾克接过,看到数字,有点惊讶。
“钱够吧。”我说。
“够,完全够。可以买很多。”他答,“就能给很多人用。”
“你不怕邓德森集团找你麻烦。”
“让他们来。我正想替赫森讨个公道。”
“符文我拿走了。”
他没答,只是看着那张纸点点头。我打开桌上的木盒,一点黯淡的光芒再次亮起。我还以为我会挺激动,可一点都没有,只有疲惫,说不出的疲惫。
半天一夜,终归拿到了。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符文小袋。没工具可以用,我开了袋子想叫艾克帮我放发符文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