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该瞒着我啊。”老太太看着华钊,眼角已有了泪意,“她是琴姐儿的孩子,你难道还怕我害了她不成?”
华钊沉吟了片刻,才说:“我瞒不瞒着您,您现在也知道了……如今我只想问您,这事您想如何处理?是要让槿姐儿改口喊您外祖母吗?”
老太太被他问住了,她想让槿姐儿喊她外祖母吗?当然想,那可是她亲外孙女……可她一旦这么做了,槿姐儿的立场就变得不同了。
从小生长的华府,只能是姐儿的外家,她年纪又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那时候谁来护着姐儿?
范氏?
她本就不大待见姐儿了,这些年也是因着姐儿喊她一声母亲,才没把姐儿赶出去,可万一姐儿的身份揭露,她连姐儿名义上的母亲都不是了……范氏肯定不会再理会姐儿的事。
钊儿?
他虽是姐儿的大舅,可到底不是亲的……虽然这些年疼着姐儿,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如今只希望姐儿能好好的,将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别跟她母亲一样,让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就够了。
只要槿姐儿好,认不认这个外孙女,叫不叫她外祖母,都不重要。
华钊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您明白这些就好……至于您留在禧宁堂的靳娘,我还是带走吧,也免得府里人起疑,反倒害了槿姐儿。”
老太太把头转到另一边,背对着华钊,说:“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了。”
华钊站起来,平静道:“那母亲好好养病,儿子先出去了。”
房门咯吱一声关上了,华老太太情绪再也控制不住,靠在引枕上,恸哭起来。
杨嬷嬷听到房里头隐约有哭声传来,吓了一大跳,赶忙进内室去看,就看到引枕湿了一大半,老太太正趴在那哭得正伤心。
她顿时也忍不住落了泪,半跪到床前,与老太太说:“老夫人,您快别哭了,四小姐若是知道您为了她伤了身子,指不定要怎么伤心难过呢。”
是啊,槿姐儿向来孝顺她,若是知道自己因为她的事病倒了,肯定会自责难过的……何况姐儿还这么小,还需要她照顾,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擦干了眼泪,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道:“刘老先生开的药呢?快些端来。”
她得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然后好好想想,怎么做才对槿姐儿最好。
杨嬷嬷见老太太终于想通了,忙拭了拭泪,脸上露出笑容来,“我这就去把药端来。”
华钊一从房里出来,范氏就领着众人迎了上去,“老太太怎么样了?她跟你都说了什么?”
华钊摇了摇头,神色露出疲惫来,“老太太已经没有大碍了,需要静养,你们也忙活一天了,都先回去吧。”
范氏松了口气,转头吩咐他们先回自己院子去,与华钊并肩站在庑廊下,却有些欲言又止。
后罩房那一老一少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华钊往抄手游廊走了几步,沉默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顿下脚步跟范氏说:“他们的事,回头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丢下这句话,他就跟一旁的郑忠,去了禧宁堂后罩房。
范氏愣了愣,这事本来就是她误会了,怪不得他……不过能听到他这么跟她说,心里还是觉得十分欣慰的,她低笑了一声,带着丫鬟婆子回了碧霄院。
华钊才走到后罩房,就看到霖哥儿身姿挺拔地站在屋檐下,低头看着脚跟,神情看起来甚是担忧。
见他过来,霖哥儿抬头喊了他一声父亲,然后问他:“祖母怎么样了?”
华钊知道他更想问的是,老太太会怎么处理槿姐儿的事……
他突然想到,这些年霖哥儿对槿姐儿的疼爱丝毫不亚于他,两人之间的情谊,甚至超过了兄妹之情……现在又突然得知槿姐儿不是他亲妹妹,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华钊有些担心儿子会陷下去,看着华霖,低声说:“霖儿,槿姐儿她,永远是你的妹妹。”语气很慎重,似乎在嘱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华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才微微笑着说:“父亲,我何曾说过她不是我妹妹了?我只是担心祖母她……”
“你明白就好。”华霖话还没说完,华钊就打断了他:“你祖母那儿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华霖轻轻道:“父亲若没什么事,我也先回去了。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华钊嗯了一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禧宁堂,心里却有些异样……希望是他多想了。
他吩咐郑忠连夜把靳娘送回了城外小宅里,上马车的时候,靳娘还特地回过头与华钊说:“老太太以前待我不薄,现在她因为我的出现病倒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华老爷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太太。”
靳娘前几日的隐瞒让华钊有些不满,这会儿又让老太太受刺激病倒,华钊对她更没什么好感了,看着她淡淡道:“她是我嫡母,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若真为老太太着想,还是早日把姐儿的生父说出来吧,也省的老太太成日惦记着。”
靳娘苦笑了一下,说:“你这真的为难我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诉老太太了,你不信可以去问老太太。”
老太太知道什么他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