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对他的镇定露出一个微笑:“我仍然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不论你一开始的说法有几成是真,但你见到我时,我的确滑到了最低点,是你把我唤醒的——在我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才意识到曾经充满羞耻的生活是我拥有的一切。所以朋友,请允许我继续帮助你,只要你不介意更直率些。”
杰罗姆大叹倒霉,自己怎么就不能耍弄一些头脑简单的人呢?他露出一个和解的笑。“说实话,我的真名叫约翰,是个赏金猎人。追捕的事没骗你,我的确亟需你的帮助。赏金可以分你两成,你怎么说?”
霍华德真诚地说:“我相信你,也的确需要一笔钱,请容许我说明理由。”
杰罗姆作出“请讲”的姿势,霍华德开始陈述自己的故事。
“我曾是个称职的‘铁面骑士’,打过几场硬仗,科瑞恩那一边的‘勇猛狮鹫骑士团’几次秘密派人招募我。由于是家族的次子,我没继承任何封地,一切都是在战场上拼杀换来的。对我的过去,我不想再多说。几个月前我决定结婚,告别戎马生涯。这时部队接到了秘密指令,挑选最精锐的骑士执行特殊任务,我加入的小组有十二个人,一个表情阴沉的男人是我们的指挥官。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法眼厅’的密探头子,来挑选战士安插到王国另一支边防军中,我有很多朋友在部队换防时转到那支队伍。他声称在边防军中有人违背骑士规条,投向了科瑞恩,这在我们来说是不可原谅的大罪。虽然对密探感到不齿,但我还是服从了安排。”
霍华德的表情开始沉重起来,每一个字都像反复琢磨过无数遍。
“经过周密的计划,我成功打入边防军的小圈子,他们之中有几个我认识了一辈子的朋友,虽然目的并不卑劣,但背叛他们的信任令我夜不能寐。一天夜里,我的朋友——原谅我隐去他的名字——邀请我参加一个聚会,他甚至还是我的邻居。我毫不怀疑这次聚会的性质,所以只是轻装前往。聚会在废弃的哨站举行,我们常在那里喝酒谈天。参加的共有九个人,他们……包括我的朋友,开始谈论‘血腥统治’时期的人物,后来又表示对非法信仰的同情。我体面地提醒他们,即使对自己人也要顾及谈话的尺度。忽然,他们一齐逼视着我,我的朋友有些失控地质问我的信仰,我感到他咄咄逼人的态度里包含着羞愧的成分。”
霍华德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耐心地劝说他别再喝酒,而我不会把他们的话当真。突然,我的朋友提及了我未婚妻的名字,说早就在‘真理会’这个激进组织中见过她……当时,我不记得自己在何种感情的支配下,不顾一切地反问,‘难道你们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投向敌人吗?难道你们不知道,王国的密探一直在看着你们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沉默过后,我的朋友问我,‘我们认识了多少年,霍华德?’我只有无声地看着他。然后他对其他人说,‘这个密探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曾救过我的命,我曾救过他的命,请你们为我做见证,一对最好的朋友是在一场公平决斗中践行信仰的!’
“几个人中的一个,把照明用的风灯挂在一颗枯树上,从坐毯底下抽出两把剑来,剑刃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们都有些失控了,他是因为被出卖的愤恨,我则想报复他对我未婚妻的侮辱。选出里来的证人手持利刃,先默然交给我武器,然后才转向我的朋友。‘决定这么干吗?’他问。‘就这样吧。’我的朋友一边说,一边解开大氅。这时证人一剑刺进他胸腹之间,大氅马上被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
霍华德平静地说到这里,却忍不住打一个寒战。“‘国王万岁!’证人喊出了密探规定的暗号,站到我身边。这时我来不及在意剩下的人,只见我的朋友眼球突出,嘴唇微动,向我说了句什么。等我清醒过来,证人已经在几把长剑下受了伤。我无意识地挥剑,二对六的战斗结局很明显,长剑在多次交击下崩了口,我多处负伤,几把剑还在不停攻来。就在这时,暗处飞出的弩箭射伤了与我们战斗的几人,密探的同伴很快瓦解了对方的抵抗,他们被毫无尊严地割断喉咙。我脑中一片空白,证人把匕首交到我手中,‘你来结果这个支持王储的乱党!’他指着我那还没断气的朋友说。我的朋友……他重复地说着一个词,‘艾米莉’,我认识他的妻子像认识他一样久。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宰了那证人,密探骗了我,他们并没有投敌,只是做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我一动不动地瞪着那人,直到弩箭都对准了我。”
霍华德为自己表现出的懦弱悔痛万分,他停了一会才说:“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有人用剑柄打晕了我……不,我故意等他们打晕我,好给自己活下来的借口……密探撤销了我的军籍,声称我欠了高利贷,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但是,艾米莉不应该受惩罚,她什么也不知道,却被无辜流放到城堡外的农场!我需要钱赎买她的隶农身份,这都是我的错!我一度想用死来逃避这罪责,现在是面对的时候了。”
杰罗姆面无表情地听完,他被这段长篇大论唬住了。
——你唯一该埋怨的是你那乏味的价值观!
杰罗姆忍住嘲讽的yù_wàng,低着头说:“令人震惊!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