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想起,他已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又饥又渴。他伸出手去,贪婪地捧着积存在岩洞里的雨水喝着。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驱走了黑暗,直射到了上帝灿烂的宝座脚下。借着这道电光,唐泰斯看到,在勒梅尔岛和克罗斯里海角之间,离他不到一里远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船,像一个幽灵似的,正被风浪摆弄着,从浪峰跌入浪谷。一秒钟以后,他又看到了它,而且更近了。唐泰斯用尽力气大喊,想警告他们将有触礁的危险,但他们自己已发觉了。又一个闪电使他看到有四个人紧紧地抱住了折断的桅杆和帆索,而第五个人则紧抱着那破裂的舵轮。他看到的那些人无疑也看到了他,因为绝望的喊叫声由呼啸的劲风捎带到他的耳朵里。在那折断的桅杆上,一张破破烂烂的风帆,折曲得像一根芦苇似的,在风中一声接一声地猎猎作响。突然,系住它的绳索断了,于是那张帆像在黑云之上滑翔而过的白色巨鸟,被卷进无底深渊,消失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接着痛苦的呼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在岩石顶上的唐泰斯借闪电的光看到那艘帆船撞成了碎片,在碎片之中,又看到了神色绝望的人头和伸向天空的手臂。接着一切又都被黑暗所吞没。那副悲惨的景象像闪电一样瞬间而过。
唐泰斯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奔下岩石。他侧耳倾听,尽力四下里张望,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人在挣扎呼叫,只有风暴还在肆虐。
又过了一会儿风渐渐平息了,大片灰色的云层向西方卷去,蓝色的苍穹显露了出来,上面点缀着明亮的星星。不久,地平线上现出了一道红色的长带,波浪渐渐变成了白色,一道亮光掠过海面,把吐着白沫的浪尖染成了金黄色。白天来临了。
唐泰斯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站着,面对着这壮丽的景观。
他又向城堡那个方向望去,望望海,又望望陆地。那阴森的建筑耸立在大海的胸膛上,带着庞然大物的那种庄严显赫的神态,似乎面对着万物一样。这时大约已经五点钟了。海面愈来愈平静了。
“再过两三个钟头,”唐泰斯心中暗道,“狱卒就要走进我的牢房,发现尸体,认出是我那可怜的朋友,却不见我的踪影,就必然去报警。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发现洞口、地道,还要询问把我抛下海的人,而他们一定听到了我的喊叫声,他们料到可怜的囚犯跑不远,就会满载着武装士兵的小艇来追捕我。还要放炮警告,海岸沿线不得收留一个饿得半死、几乎luǒ_tǐ的汉子。马赛的密探和警察都将出动,沿海岸搜索,而典狱长则会从海上来追赶我。我又冷又饿,甚至连那把救命的小刀都丢了。噢,我的上帝呀,我的罪受的还不够吗?可怜可怜我吧,救救我吧,我没有办法啦!”
唐泰斯由于筋疲力尽,脑子昏沉沉的,正当他焦虑地望着伊夫堡那个方向时,他突然看到在波梅格岛的尽头,像一只鸟儿掠过海面,出现了一艘小帆船,只有水手的眼睛才能辨认出它是一艘热那亚单桅三角帆船。它从马赛港出发向海外疾驶,它那尖尖的船头正破浪而来。“啊!”爱德蒙惊叫道,“再过半小时我就可以登上那艘船了,只要我不被盘问、搜索、被押回马赛!我该怎么办呢?我编个什么故事好呢?这些人假装在沿海做贸易,实际上都是走私贩子,他们可能会出卖我的,以此来表示他们自己是好人。我该等一下。但我已不能再等了,或许城堡里还未发现我已经失踪了。我可以冒充昨天晚上沉船上的一个水手。这个故事不会显得荒唐可笑,也不会有人来拆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