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在空茫的田野里劳作。

周南生的七伯娘张氏在菜地里摘菜,瞥见这边有人,走进了发现是她,便迟疑地交道:“……小荷?”

唐荷的手脚一整日都浸在冰水里,现在已经冻得麻木,连带着她的反应,也跟着迟缓起来。她慢慢地直起身,认出张氏,叫道:“七伯娘。”

十八岁花季的女孩子面孔的线条清秀柔和,张氏往常看见她,总觉得她就算不笑,也都是一个小模样,却不知为何,此刻她端肃着一张脸,就有了分外冷冽孤清的味道。

张氏在心里叹一口气,徐氏运气好,一辈子就没闹过妯娌矛盾,自己昨日同她说的话,她不明白,就没往心里去。如今三儿媳妇一个人干活,就是脾气再好的人,心情若没有一点想法,也不可能。

“孩子,天暗了,蒙蒙的都快看不清了,咱先回去,明天让东生他们兄弟来接着挖吧。”

唐荷笑了笑。少女的笑容模糊得像暮色里最后一抹明色,一闪就不见了。她低声说道,“我再挖一会,等南生来挑最后一担,我们就一起回去。”又叮嘱张氏,“七伯娘,您赶紧回吧,夜了田路不好走,您当心点。”

张氏又劝了两句,劝不动,只好摇摇头,自己先回去了。路上碰到挑着空桶返回来的周南生,便出声责备他道,“我天明儿就见着你媳妇下了田,如今天都黑了人还在田里,活儿再多,也没有一天赶着做完的道理。我说你这孩子都不晓得疼媳妇的?”

周南生闷闷地嗯了一声,“我们这就回。”

周老爹左右环顾,奇怪道:“南生不是早回来了么?他跟他媳妇人呢?”

杨氏尴尬地笑一笑,眼睛看着婆婆,徐氏刚给公爹和土豆娃各添了一碗汤,抽空答道:“小荷在田里挖茨菰,南生挑了桶去把茨菰运回来,说是最后一趟了,应该转眼就着家了。”

周老爷子原本端着汤碗的手一下顿住,碗放回桌上,碰出一细微的声响。

其他人一下安静了下来。

周老爹迟疑地问:“这意思是说,小荷今天一个人下田挖茨菰?”

杨氏赶忙解释:“早上我跟她一起挖的……”

徐氏点头帮腔,“大嫂说她不舒服,回来后我让她歇着的,”又转头跟大儿子说道,“东生,吃完饭你带你媳妇去郎中家瞧一瞧。”

“爹,”她又笑着同周老爷子说道,“您大概又要添一个重孙孙了。”

真的?周东生用眼神询问媳妇,见媳妇羞涩地半点头,就咧着嘴傻笑起来。

周老爷子却没有开口,神情比刚才略缓和了一点。周老爹看了一眼老父,又问大儿子,“东生今天怎么没下田?”

周东生刚想开口,杨氏先抢着答道:“爹,是这样的,隔壁村的赖子说他们家熏了两百来斤的腊肉呢,让我们上门去收,我是想着上门收还能少支他几十文呢,就让东生去了。原本我是想着咱家的茨菰才种了一亩,我跟小荷两个人也做得来,谁曾想半途我就晕得厉害……”

周东生也点头,“我不单收了赖子家的,他们村旁的人家我也转悠了一圈,刚才我一板车拉回来的腊肉,足有四五百斤呢!”

“腊肉放一两天又不会跑!”

“爹,”杨氏赔笑,“我跟东生不是想着年关近了销量大,怕铺上接不上茬卖货嘛……”

“前儿咱们不是才收了上千斤的腊肉么?堂厅里还都挂了两边墙,就这两天功夫能卖完?”

杨氏和周东生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徐氏帮着打圆场,“东生跟他媳妇也是挂心生意……”

“孩子们自己想不到,你咋也想不到呢?”周老爹打断老妻的话,“一亩田的茨菰,咱们家几个劳力一起下田,也就是一天功夫就赶出来了。空出一个闲日我跟南生不去铺上就是。你怎么闷不吭声就让今天挖茨菰了?”

“昨天听七嫂提起这事,我就想着年关卖粮,宜早不宜迟……”徐氏讪讪地答道,“早上我有事回去我娘家,就交代了儿媳妇挖茨菰,我也没想着让小荷一个人干到现在,谁知道她为啥这会还不回呢。”

周老爹长叹一口气,说道:“明天东生跟我一块下地,今天这事不地道,村里人看到咱家劳力那么多,偏偏就让儿媳妇一个人下地干活,多不像样。”

“哎。”

徐氏又赶紧招呼大伙儿吃饭,“南生跟他媳妇可能要一小会才回,这冬天的饭菜冷得快,大伙儿先吃上吧。”

其他人没来得及动,周北生先端起了他娘之前给他乘的汤就要喝。

“北生,放下,”周老爷子淡淡地说了今晚第一句话,“等你三哥三嫂回来,一家人都上桌了再一起吃。”

周北生放下碗,抿了抿嘴角。

“爹,”徐氏有些心疼看着小儿子,“北生在学堂,中午就吃一些冷饭冷汤,这会应该饿坏了,还有土豆娃,眼巴巴看着菜呢,让他们先吃吧?”

周老爷子摸摸重孙的小脑袋,还是淡淡一句,“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一会。因为这三四个小时儿子都睡不安稳,时不时得哄他,放得晚了些,大伙儿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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