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九……”
“帝君,藏珠奉上仙之命特来拜谢帝君。”
一道耳熟的声线截断未迟刚起来的话头,未迟转身看去,正是早上跟在姒婳身后的那个仙婢。
止华的剑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未迟愣在那里,甚是尴尬。泉先看那仙婢一时半会怕是不会走的,只得领着未迟告了退出去。
只是她那时并不知道,那句没能说出来的话,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说了。
“我家上仙命藏珠转告帝君,亲赐的那件琉璃色长裙穿着十分合身,还有上面的云纹,既是帝君最爱的样式,上仙自然……自然也是极欢喜的……”
未迟与她擦肩而过,闻言僵了僵身子。
心头突然漫上黄连般的苦涩。
她还在为能跟止华说上一句半句的话而激动不已时,姒婳已经能得他亲自赐衣了吗?连他最爱的云纹,都绣了上去?
未迟的步子有些慌乱,她急急的消失在拐角,生怕自己一时忍耐不住狐狸性子就做出什么懊悔的事来。
门外设了个半吊子结界,未迟伏在被褥上,打算将自己这只白毛狐狸活活闷死。
云被上泛起湿热的潮意,未迟的眼睛被捂得发胀发酸,她往旁边蜷了蜷,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珠。
未迟抱着云被发呆,手指突然碰到一个物事。她偏头看了看,原来是她藏在被子里的那卷八卦册子。
这本是她的得意之作,此时却好像讽刺似的戳着她的眼眶子。
就算她真的知道他所有的事,又有什么用呢?陪在他身边的,从不是她。
未迟从未觉得,自己离他这样远过。哪怕远在昊丘,她也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伸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角,如同八百年前九微山中那样。
她突然想起扶迷跟她说的话。
“小四,谁都有贪心。譬如你中意一个极好吃的桃子,未见它时,你觉得能看一眼就很满足了,可等你见到了,你又觉得能咬一口就圆满了,等你咬了一口,你又觉得若能日日都吃到,那简直就死而无憾了。可若是你能日日吃到之后呢?你又会生出新的贪心。”
未迟好像有些懂了。
譬如她在九微山遇到了止华,只想着若能再见一面就满足了,可见了面,她又觉得能说上话就好了,等终于也说上了话,她又觉得,若是能永远呆在他身边就圆满了,他对着她一个人,跟她喝他最爱喝的茶,同她讲他最爱看的书,与她乘他最近养的坐骑,随她看他最近种的花草。
连他最爱的云纹,也绣在她的袖角裙边。
她果然,是生了贪心。
未迟盯着手中的簿册,视线定在封页上那几个字上。
《我与止华不可不说的一千事》。
可这册子上哪有她一星半点儿的事呢?
未迟呆坐了片刻,突然起身藏了卷册,出了门。
她那不靠谱的三哥曾与她说,譬如喜欢一个人或是一件物,要么就干干脆脆的放手不要,要么就认认真真的不死不休。
她断断放不下,所以只好,认认真真的不死不休了。
而首要的,就是要知道一件事。
止华最爱的云纹,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形容!
止华寝宫外的那株甘华神树上,正坐着一个紫衣银发的男子,隐在阴影里好整以暇的抱着臂,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挪出太息宫去。
如此良夜如此景,止华的嘴角不经意的泛上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