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再气,再不甘,再心痛,却还是尚存几分理智的。他把大阿哥逼出帐外后,便让他没事的话就不用过来了,好好想想怎么戴罪立功才是正理。
大阿哥鼻子都快气冒烟了,他今天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一直以来看似不偏不倚,直言请谏,没有任何私心和权欲的老四也有如此凶狠的一面,那眼神中的情绪从滴水不漏到狂风肆虐的转变竟活生生地让他看起来像个阎王!好一个老四!好一个胤禛!哥哥以前是看错你了!大阿哥心中的愤怒和恐慌一齐袭来,以前除了太子外,其他兄弟他谁也没放在眼里过,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的以后再来收拾罢了。这个胤禛早已被他划在以后得势了再收拾的范围内,但没想到老四平日里闷不吭声地,竟有如此气魄!那眼神,真是震得他胆寒。
逼退了大阿哥,胤禛退回帐中,此刻军医已经把草药捣好,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是否亲自给八阿哥上药。
胤禛接过药,挥挥手让军医出去。
军医偷觑了一眼胤禛,联想到方才他看大阿哥的眼神,心中不由地感叹道:皇家果然亲情凉薄。
胤禛细细地把草药涂抹在胤禩的伤口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双眼紧闭的胤禩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乌青,连呼吸都似轻得感觉不到,活像个死人。
胤禛涂完了草药,小心地把那只受伤的手找了个合适位置放下,再帮胤禩掖了掖被褥。总归还是四五月的天气,草原上的夜晚很凉。
靠在床榻的另一侧,胤禛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躺着的人,好像是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其间张锦和苏培盛都进来过几次,劝也劝了,哭也哭了,没用!四阿哥铁了心要在这儿守着,谁说都不行。俩人只好出去,把空间留给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胤禛。
胤禛现在脑子很乱,但此刻能在他脑中出现的却全是胤禩的身影……
那时候他们还很小,他们不谙世事,他们故作老成,他们还对一些事和一些人有所期待……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娶妻生子。世事也已经变了好几轮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一直是温和淡漠,与世无争的性子,对谁都是三分笑意,不会因为身份的差别和势态的变化而有所不同。其实他明白,这个人的内心十分冷心冷情。他不爱权势,不爱富贵,不爱那人人追逐的名利,甚至不爱他们这些天家兄弟万分眼馋的帝位。要进入他的心,很难,要在他心中扎根,更难。这些年数来数去,他竟是幸运的!
他们不仅仅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更是两情缱绻的恋人。这段情说不得道不明,不知所起,只是一往而深。不知去向,只是细水长流。
以往在他心里,总是纷繁杂陈着很多事,淡薄疏离的生母,含恨早逝的养母,更似君臣的父子,孤独寂寞的童年以及冰冷肮脏的皇宫……当然,还有他。
其实,只有他!只有推开屋子的一刹那,他温言浅笑的那句“四哥”。
直到此刻,胤禛才明白,别的人事,都会在时光的洪流中慢慢变成苍白的剪影,唯独他会一直在身边,鲜活光亮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清晰。
原来你,才是我唯一能一直拥有的。所以,请你,求你,不要丢下我。
此刻的素皑和纳岱俩人正在月色的掩护下狂奔,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争取时间。三天!从胤禩中毒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也就是说最晚后天正午他们要把药带回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一口气奔出了上百里,慢慢接近着准噶尔人的营地,俩人甚至已经能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亮。
素皑勒马而止,与纳岱二人缓缓逼近营地的侧面。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天亮了,他们要在天亮之前悄悄穿行而过,那正是人最为疲惫睡得最沉的时候。况且准噶尔大军连日奔波,体力必定已到了强弩之末。清军刚与准噶尔大战一番,蒙古人也一定会认为清军不会在这时候偷袭。所以,睡觉休息是一定的。
素皑二人下马躲在草垛后面,他们在等,等准噶尔人天亮之前的最后一般换岗。
纳岱从随身干粮里掏出一块压缩饼给素皑,“教官吃点东西吧,跑了一夜累了吧。”
素皑接过饼啃了起来,神思却不敢放松,要等守卫最为松懈的那一刻,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行。
纳岱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块饼,叹了口气悄声道:“解决完一拨又来一拨。这回怕是没有上次那么好打发了。尤其几日过后准噶尔人站稳脚跟,修好工事,咱们若再想进攻就难了……”
素皑看向他,缓缓道:“纳岱,你喜欢战争吗?”
纳岱一愣,像是没想到素皑会这么问,随即一笑,答道:“不喜欢。但是国家的安定却必须要靠战争来换取,这是一个军人的宿命。”
素皑有些惊讶,“哦?这话是谁说的?”
“我玛父。”
“是吗?说得真好!”素皑有些感叹,“我爷爷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教官嘀咕什么呢?”纳岱没听清楚,笑问道。
素皑摇摇头,“没什么,你玛父说得对,有时候军人的使命就是征伐与开拓。一个民族和国家的生存皆依靠它。毕竟弱国无外交,军事实力才是挺直腰杆儿说话的资本。”
纳岱一听,不禁肃然,点头称是,却又有些迟疑。
“教官,你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