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已经到了,萧延意迫不及待地就拉开车门要跳下车去,门一开,一阵大风呼啸着便扑面而来,险些把她撩了个跟头。
郭长卿在身后扶住她道:“已经是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怎么还这么着急?”说着,他自己率先下了车,为她遮住风口,才扶她下来。
可郭长卿本也只是个羸弱书生,消瘦的身子被大风吹得一个劲打晃,又要护住萧延意,二人只进营这几步路都是走得极为艰难。
好容易进了营帐,牢实地关好了门,萧延意才抖着被吹得满头满脸的土说道:“这是变天了么?怎么这么大的风沙,若是赶上这样的天气打仗,可是太凶险了。”
营中负责迎他们的小兵上前一边递了热茶,一边说道:“咱们打最后得胜的一仗那日,风可是只比今天大,不比今天小呢。若不是这样,将军约莫还不会出事呢。”
萧延意跟郭长卿听了这话,有些面面相觑,这样的天气别说是打仗,行路都困难,魏不争深谙带兵打仗之术,如何会这么的冒失?
正疑惑间,小重从外间进来,看见郭长卿,赶紧施礼道:“郭大人,还劳烦您带着太医过来啊?真是辛苦您了。您看太医大人们是休息下再去给爷瞧病,还是这就过去?”
“自然是现在就去,将军在哪?”萧延意听了这话赶紧问道。
萧延意本一身小厮的打扮,小重一时没认出她,听见说话,抬眼仔细一瞧,被意外出现在眼前的公主殿下唬了一愣,当下刚要跪下叩头,萧延意赶紧一把扶起他,说道:“先带咱们过去见见将军吧。”
小重看见萧延意,不知道怎么心里一酸,一时捺不住,眼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可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是慌忙低了头抹着泪喃喃道:“您来了就好了,小的还说怕是将军见不到……您能来,就是没辜负将军的心思,小的,小的替将军谢谢您了。”
萧延意被小重一哭,弄得有些莫名惊慌,可是又着急要见魏不争,一时间也顾不得问什么,便是只催着让小重赶紧引着他们去了中军大帐。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帐中只燃着几盏角灯,显得有些昏暗,但是萧延意一进帐便一眼看见了躺在帐子最内侧床里的魏不争。只这一眼,这一刻她眼里便再没了别的,当下就往床边疾奔而去。
可眼看到了跟前,她忽然又觉得分外恐慌,猛地停在离床畔三步之遥的地方,再不敢迈腿,屏着呼吸,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伯钺……”
小重听了,在一边哽咽着说:“殿下,您别喊了,爷已经昏睡了几天,就头先醒过两次,这两日再没睁过眼,您这么喊他,他也是听不见的。”
看着床上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庞,萧延意的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惊恐地问道:“小重,他……他还活着,是吧?”
“是,只是气息渐弱,军中的医官用了最好的药材给爷吊着这口气,可是,也只是吊着气了……军医说,兴许也就能坚持个四五天了。”
萧延意的心猛地一沉,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魏不争的床边,俯□子,颤着手摸上他的面颊,口中极快地说道:“将军不会有事的,咱们带来的人,一定可以治好他的。至彦,马上让阿玦他们都过来。”
郭长卿带着人去请太医跟阿玦,小重也跟了出去,一时间帐内只剩下萧延意与魏不争两个。
萧延意惊惧地看着魏不争那张灰败的毫无血色的脸,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她虽然来时便已经知道魏不争命在旦夕,但却隐隐总有一种侥幸的心理潜藏在心中,以为也许只是军中医官医术不够精湛才误报了病情,又或者是来人夸大了事实,只怕是万若有什么意外,担待不起。
可是,当她此刻这么明明白白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死亡的气息原来这么逼真而接近。她几乎无法相信躺在那里的人,这就是离开时那个金戈铁马、意气风发地勒马回首与她遥遥相望的男子。
这怎么会是他?
大军出征这几个月间她想象过无数次二人再见面时的情形,甚至是听说了关于翔儿身世的传言后,在怀疑过魏不争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去想,一遍遍地去想,他们再相见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她想过那该是怎样的柔情蜜意,她想过那该是如何的缠绵缱倦,她亦想过或许某些事水落石出,亦或是朝廷风云变色,再见二人间已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所以她惶惶然,盼着又怕着,不知是要这日子快些过,还是要慢些熬。
可千思万想,却独独没有想到,二人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那个永远铁骨铮铮、器宇轩昂的英雄会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她面前,好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萧延意想着,倏地打了个寒战。英雄也是会死的么?萧延意恐惧地看着魏不争,脑子里不期然闪过很多年前的情形。
那时,宏景帝抱着还是孩子的她,手里握着魏不争的父亲,魏老将军战死沙场的战报,眼里闪着泪光喃喃地慨叹:“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她懵懂地看着父皇陌生的眼泪,抬了小手要去为他拭干,稚声稚气地问:“父皇什么是不许人间见白头?”
宏景帝凄然地一笑,合了战报,只沉痛地说了一句话,“芫芫,你要永远记住,咱们萧家人此生不能薄待于魏家。”
“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