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二月,在安亲王去世一年后,袭爵的玛尔珲变成了多罗郡王,原因是议政王大臣查明了安亲王岳乐恩封亲王的册书里并无“世袭”字样,那么他的子孙按照定例就应当降一等袭爵。
彤琳听后只是冷笑,当初康熙爷让玛尔珲舅舅袭爵的时候怎么不查明白了?不过也好,一年前下诏只说了玛尔珲舅舅袭爵,当时并未上册,不然此刻,岂不是让玛尔珲舅舅袭了亲王爵之后再降爵了一等,那样会很不好看的。
此外,彤琳的另外三个舅舅,除了经希爵位没有变依然是郡王之外,原本是郡王爵位的蕴端变成了固山贝子,原本是贝勒爵位的务尔占也变成了固山贝子。彤琳只觉得牙痒痒,康熙,咱们俩的梁子越结越深了。
务尔占却全不当一回事儿,日日里到赫舍里处请安不辍,晚上总要跟彤琳唠嗑唠嗑才回自家院子里休息。过小年儿这天,务尔占坐在熙岚小院的书房里神思不属,目光呆滞。
“小舅舅,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彤琳微微皱起了眉头。
务尔占晃了晃脑袋,低落道:“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明年开春儿你就要入宫选秀了。我心里头舍不得。”
彤琳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左耳上的两颗玉兔耳坠子,想着郭罗玛法最后交代她的话,她等着身穿皇后礼服、耳戴三副东珠的那一日,所以,进宫选秀是她乐意选的路,也是对她对务尔占都好的一条路。
“小舅舅,郭罗玛法离开的前一天,跟你说过了吧?我不会让郭罗玛法和郭罗玛玛失望的。”
务尔占攥紧了拳头,盯着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坚定的表情,心一点点地往下落,“不能撂牌子了?”
彤琳抿嘴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小舅舅,你知道,我是一定要让康熙赐婚给我的。这两年里你没少跟八阿哥碰面,你不是说还把他领到了裕亲王府里了吗?你谋划着让裕亲王将目光多多放在八阿哥身上,图的不也那件事儿?九十九步都走了,哪能缺我这最后一步?康熙欠我们府里的,难道不该还给我们?”
务尔占重重地叹息,他不由得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再也没有挺直腰背的力气,“那个男人会取代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没有谁能代替谁,”彤琳轻声说着,她也低下了头,又一次体会到心虚,“小舅舅,我错了,我一开始就应该同你亲近。你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男子,没人比你更好。”
务尔占扯了扯嘴角却压根儿笑不出来,“八阿哥也是芝兰玉树、清雅过人,我知道妞妞儿喜欢这类的男子,往后你日日对着他,总会忘了我。”
彤琳看着书房四周的炭盆,明明烧的很旺,可她还是觉得冷,“小舅舅,小舅妈对你极好,你为何还对我说这些?”
务尔占连忙揉了揉脸颊,“是了,我是故意说给妞妞儿听的,让你不忍、让你愧疚、让你不敢忘了我。好了,明日起我就不再日日来妞妞儿的院子了,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东西来,你自己好生收着,刘嬷嬷可信,你只能让她一个人知道,别入了库。”
务尔占走后不一时,他贴身的丫头送来一个乌木匣子就退下了,彤琳独自坐在书房里,连刘嬷嬷都没留在身边,她轻轻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是一张张的银票,面额从五两到五千两都有,加在一起超过十万两,这怕是小舅舅所有的积蓄了。
彤琳真不知道该把银票放哪里,连最亲近的刘嬷嬷她也有意瞒着,最后干脆把银票都放进了游戏包裹里,虽然面额不等但到底都是银票,所以只需要一个格子就行了。
接下来的日子,彤琳不是没想过要把银票还给务尔占,可惜每次遇到他都是和大家在一起,两人再也不曾独处过。有次彤琳让丫头去给务尔占传话,丫头回来却说务尔占怕见了大格格身边儿的人伤心,竟是见也不见的,让彤琳一时没了主意。
这般拖延着,就到了康熙三十年三月,十四岁的彤琳即将入宫选秀。
大早晨的,天还十分寒凉,可户部的马车已经在安郡王府门口等着了,彤琳出了门回头看了两次,都没能看到务尔占舅舅来送,只能怀着不甘入宫。
彤琳随同她阿玛一般是正蓝旗,在排队初选的时候,可以说是这一届秀女满八旗中最后一个进屋的。彤琳觉得还好,不像站在她前面的几个秀女一般两腿颤颤,显见她的体力值还很不错。
前几关查阅都是众秀女一起的,最后一关却要秀女们排队依次进入一间小屋子里去。轮到了彤琳进去,她看到封闭的小屋子里头站着两个嬷嬷。两人看起来很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妹俩,法令纹都极深。嬷嬷只看了彤琳衣领上写着的旗籍佐领姓氏,便客气地让她宽衣,验身十分顺利地结束,并没出现彤琳心中以为极尴尬的一幕,不管因为什么,彤琳十分懂规矩地递上了厚厚的荷包。
其中一个嬷嬷悄悄地在她耳边告知,“上头有贵人吩咐过照料好格格,格格日后且记得感恩。”
彤琳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当她出来之后,入选的名单已经排好,第一轮被撂了牌子的几百人得以出宫,剩下的几十人要在储秀宫住上一个月直到复选期满。
彤琳被安排在储秀宫偏殿最靠北的一间屋子,采光极差,地方极小,好在只她一人单独住着并不无室友。复选时候每间屋子都分来了一个宫女伺候,小嫚于是成了彤琳这一个月里的专属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