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峰虽这么说着,眸中却显而易见透出痛意,方锦如看得一清二楚。
廖青峰是标榜情义的人,方锦如曾经对蔷薇有恩,但是蔷薇却以怨报德,这对于廖青峰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纵使他心里对蔷薇仍有旧情,可是顾及帮会、顾及二少、顾及方锦如,他也不能再轻易地原谅和接纳她。
方锦如轻轻走上前,将蔷薇搀扶起来,神色淡然,缓缓说道:“你回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家里人对离家的孩子归来之时的眷恋召唤。
廖青峰和蔷薇都是一怔。
他们都没想到方锦如见到蔷薇会是这个表现。
蔷薇怔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锦如接着转头对廖青峰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提?”
廖青峰仔细看着方锦如的眼睛,想从她的目光中读出更深层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不知道方锦如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似乎掩藏的很好。
方锦如心中敛藏的念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并不想评价二少,纵使他人都从各个方面检讨二少的冷酷,抨击他的无情,方锦如并不这么认为。每人都有自己担性格不同的人当然有不同的手段,若是坐到了二少这个位置,还能毫无争议,近乎完美,那么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外表做的全是完美,周围人全是交口称赞的人,那么他的坏,就在心里了。
幸好二少不是这样的人。他并不完美。有许多人爱他,也有许多人恨他。
二少曾经想借杨大龙的手毁掉蔷薇,是方锦如一手拦下的,而若是方锦如当时没有拦下。或许之后的这一切都会变了样子。二少不会因自己而亡,而廖青峰也不会可笑地成为郭夫人的干儿子。这个城,还是会在二少的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惜,如今,一切不能重来。
方锦如明白,如今能把握的,便是在廖青峰面前,再一次宽恕蔷薇。
若是这一次她对蔷薇做了任何坏事,或许在廖青峰看来。也是情有可原,是方锦如对二少的复仇,一切顺理成章。纵使廖青峰心中有痛。也只能忍下。
但是方锦如,有更明智的打算。
她若是此时宽恕了蔷薇,那么廖青峰定然知道自己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照顾和人情,这世间,最难送出的便是人情。最难还的也是人情债。她和廖青峰之间,相互帮助并不少,若是真要计较起谁欠谁的,已是太难。但是若自己这次饶恕了蔷薇,便是一击重拳,将所有模糊的人情全数捣碎。在廖青峰心里,唯余对自己的敬畏与感激!
方锦如料想的没错!
当方锦如说出“让过去过去”的意思的时候,廖青峰已经紧紧握紧了拳头。
蔷薇却突然笑了。一边笑着,那眼泪一边从眼窝中翻涌出来,流的满脸是泪。
“方小姐……谢谢,我所求并不多,我这次回来。也是拼着一切的后果,只是为了和青峰再见一面。实在没想到方小姐这样的胸怀,之前想用来保命的东西,如今看来只能当做礼物了……”
方锦如一愣:“蔷薇小姐你的意思是?”
蔷薇拭了拭脸上的泪,轻轻挣脱方锦如的手,从衣服中取出一张薄纸,道:“我这份礼,便是黄四爷的烟土行。”
此言一出,方锦如心中隐隐一惊,她料得蔷薇既然说了是能保命的东西,并不是贸然回来,定然是个大礼,这薄薄一张纸拿出来,本正疑惑,却没想到,这纸上是写的这样机密的事情。
方锦如不动声色,廖青峰却抢先一步说道:“蔷薇,黄四爷的烟土行名单,虽是机密的事情,但想用这个来换二少的性命,你想得太简单了吧。”
蔷薇见质疑她的不是方锦如,而是廖青峰,又是凄然一笑,咬牙道:“青峰,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我送的礼是‘烟土行’,而不是‘烟土行名单’!”
“你是什么意思?”廖青峰眸子一紧。
蔷薇扫了扫二人的脸色,竟没有说话。
方锦如低头一笑,轻声道:“都进屋坐着吧,都在这门口杵着,像是什么样子!”
三人这才进了廖青峰的屋子,轻轻关了门。
廖青峰将地上的酒瓶轻踢到墙角,整理沙发椅先是请方锦如坐下,自己也坐在褐色宽沙发上,蔷薇本局促地站了一瞬,终轻轻坐到廖青峰的身边,廖青峰没有拒绝。
方锦如并不催促,悠哉地喝着茶,似乎对蔷薇提出的事情并不是很上心。
可是廖青峰却已经接过蔷薇手里的纸片,看了一眼,又递给方锦如。再转头问蔷薇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蔷薇道:“因为‘万国禁烟会议’,戒烟的事在公共租界展开,难道没对你们的生意造成影响么?”
廖青峰不屑地一笑:“洋人们怎么会真心想戒烟呢?他们在这里面捞的比谁都多!那什么禁烟会议,不过是走走过场,在国际社会搞个光鲜亮丽的舆论,而私底下借机收受更多的贿赂罢了!”
二少遗留下的烟土生意,郭夫人并没有让方锦如插手,一直是郭夫人和廖青峰在操作。
但是蔷薇所说的这事,方锦如在私底下也听过一点消息,据说一直是廖青峰查明了负责禁烟的洋人名单,分别给他们定期送上不菲的贿赂,才保证了烟土生意的顺畅。
蔷薇道:“那么,你们可知道,现在政府又配合洋人颁布了禁烟令,已经派了专员来负责禁烟?”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