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侯月亮格外的柔和,水银似的月光照着他这支三万人马的队伍,照着他那身闪着灰暗光泽的铠甲和他那张沉郁的脸,也照见他“得,得”响着的马蹄泛起道上一层灰暗的尘烟。
那时侯李元吉忽然为他们兄弟互相残杀感到惋惜来,这种心情是他自己感到稳cao胜券以后才有的,仿佛一种胜利者的怜悯。
一个人,有了达到yu望那种满足感之后,便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恻隐来,李元吉觉得大唐的皇冠已非他莫属,这已经是明天就能铁定的事实。
汤州到京城一百多里地,他加快速度在明天下午便能赶到。李靖的三十万人马已经往东北方向去,京城已经没有可以救援的兵马。
他估计在他没有到达京城之前,便可遇到太子的派来的信使了,他除了知道京城仅有两万御林军之外,其他的情况还不甚明了。李元吉想,至于如何进入京城,进城后又该如何如何?太子定会有一番周密的计划了,这些都不必要再做更多的考虑了,他此时的心确实为他们兄弟互相残杀更多地感到惋惜起来。
然而,在他为这种兄弟的骨肉情谊承受了一会儿痛苦之后,他猛然地觉得这种惋惜是那样的多余和幼稚。“难道你竟然觉得有可以怜惜他的地方吗?笨蛋!”他暗暗的骂着自己道,“他的存在不正威胁着你的存在吗?”
他想到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父皇、母后总是夸那世民,周围的人总是赞扬世民,小时候读书作文是世民作得好,略长c en后,兄弟几个习弓马刀剑功夫,也是世民练得好。
自晋阳起兵,他是出师必传捷报,而自己却屡屡打败仗,后来定了大唐根基,父皇即位后,他四方征战,更是功高盖世,父皇明显地偏袒着他,朝中大臣大多都为他歌功颂德,再加上这次西征,眼见他已经是穷途末路,却又力挽狂澜,他李元吉不但没有寸功可言,倘若世民班师回朝后如实在父皇面前奏他一本,这见死不救的罪名就能让他吃不消。
这一切,难道还不构成对自己的威胁吗?倘若没有他,自己功虽然没那么大,但是没有人能和自己相比,也就显不出自己无能。太子建成明摆着也是个脓包,对他构不成威胁,唯有世民,他的各方面都远远的超越了他李元吉,自己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西役之捷已奠定了一切,他要是顺利的班师回朝,可能太子之位便转到他的座下,既然父皇早有此意,西征之役又明摆着自己和太子从中作梗,他的一本奏上去,不正是最好的废掉太子的理由吗?倘若如此,结局便是多么的可怕呢!
好在老天爷开眼,虽然世民神机妙算,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虽然你有办法遣散我大队人马,但你何曾想到如今我这三万人马也可直捣京城,助我成事呢?
如今李靖已经东去,你李世民远在西线,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干涉这几天京城发生的一切!
李元吉坐在马背上,在那轻轻颠簸的马背上构想着,他觉得惬意,觉得志得意满。
那时侯他坐在马背上的影子已经斜影到路边模糊的草茎和荆棘上,月亮稍稍西沉了,约莫已是三更的天se,四野静寂的时候,听这三万人马行军的嘈杂声尤为清晰。
离汤州大约四、五十里地的时候,李元吉的坐骑一直超越在队伍前面,那时侯从京城方向的来路上,仿佛有一串马蹄声传来。
起初,李元吉并不留意这些,他沉浸在那种惬意的思索中,那会留意前面的马蹄声呢?然而,那串马蹄声越来越近,“得,得”的响声也越来越清晰,起初与他一直并羁齐行的薛万彻jing觉的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当他听清楚那确是马蹄声的时候,便打马靠前到李元吉身边说道:“齐王,好像有情况,前面有马蹄的声音。”
李元吉一听,忽勒住马头,也jing觉的竖起耳朵听了起来。这时候,那声音已经离他们不远了,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月se中已见一匹飞驰而来的白马的影子。
那马越来越近,看得见马背上的人影,几乎是紧贴着马背的,不一会儿,那匹马飞驰到这支队伍前勒住了马头,那骑马的人直起腰,大声问道:“是齐王的人吗?”
“这小厮,见齐王还不跪下!”薛万彻喝道。
“休得无礼,来者何人?”李元吉道。
“奴才是太子派来给齐王送信的。”那人说道,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杏儿般大小蜡丸,走上前来跪着递给了李元吉。一个侍卫下马接了蜡丸转递给了李元吉,李元吉知道这是太子给他送来的密信,他心里咯噔一下,接过那蜡丸,在马背上犹豫了半刻,这才翻身下马,让侍卫点了火来看那蜡丸密信。
这不看则已,一看让李元吉差点瘫软在地上。
原来那密信写道:“京城已增三万余禁卫,戒备森严,切莫轻动。”
李元吉那时侯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身边的侍卫赶快扶住了他。
那时侯,他的侍卫,就连薛万彻都感到莫名其妙,其实他这三万人的队伍,除了他懂得该干什么去,将士们只懂得服从命令,谁也摸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侍卫见他差点昏倒,急呼道:“看齐王乍了?快传医官!”
李元吉定了定神,摆摆手道:“不用,不用,累了,累了,歇一会儿便好。”
李元吉坐在侍卫从一名士兵身上解下来的铺盖上,他握拳的右手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