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开门,没有骂她,反而看她受惊的模样,温柔笑说:快去睡吧,我这不需要人。
公子待下人,从没有过苛刻。
别的姐妹说,是因为公子要承相位了,很忙,他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可她,总是等到公子出了书房,然后服侍他睡下。
渐渐地,已经成了习惯,公子总会在即将入睡前,轻声喊她。
轻声,是因为有此太晚,她站在门边睡着了,公子让她以后不用等了,她坚决摇头。
后来她被允许进了书房,站在门边,这已经是相府最大的宽容,谁都知道,相府的书房,是禁地。
可再后来,半梦来了,她一来就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被随在公子身边伺候,而被公子调到了半梦身边,她那时已看出,公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也温柔可人。
温柔可人?
不过是伪装,她不时地给公子找麻烦,不时地觉得公子委屈了她,总是念叨公子陪她,念叨公子忽视了她。
仗着公子的宠,她不时做些惹老丞相烦心的事,老丞相的惩罚,渐渐都是她在代过。
她从不恨,因为是公子的命令。
公子待她好过,已然足够。
做奴婢的,从不奢求。
有一日,公子喝醉了酒,半梦不知去了哪里,那日公子醉语道:梦儿,今日你真的答应了我的求娶?
那时她的心,在滴血。
得不到回应,公子便一直问一直问,她闷声嗯了一声。
公子好高兴,他说:梦儿,你是本族人,我不碰你,我们不需要子嗣,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时的公子,真的好单纯,单纯的让她心疼。
也许是这种单纯,让她做了从不后悔的事情,她学着半梦的声音:我愿意成为你的人。
口.技她会,自小孤苦之人,会的东西总是多种多样,虽是不精。
可也许公子是真的醉了,他醉眼朦胧地凝着自己,喃喃笑着,口中一直喊着梦儿,还说不能。
她苦涩笑着:这是场美丽的梦,我们只在梦里。
真的是一场梦,她就如一个恶魔般,诱哄着一个单纯的善良的人,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
她是外族人,而她,不怕被诅咒,即便公子以后真的与别人在一起。
她的心,在这一夜落在了他身上。
一夜之后,她匆忙穿好衣服,又赶紧给他整理衣服,收拾了床单,却在这时恰好遇到半梦回来。
她紧握着床单,内心害怕极了,可也许正是孤高的半梦,听自己说了公子喝醉了,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带着知足的甜蜜,她一直伴在他身侧。
虽然,再也没有入过他的眼。
她,不过是个奴婢。
已经肖想了不该肖想的,真的已经很知足。
可是,公子突然中毒了,公子去世了,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可是没有,老天厚待了她,不禁没让她中诅咒,还赐给了她一个孩子。
回忆中断。
甜蜜,疼痛,戛然而止。
“翠竹。”
淡然的声音响起,是复始。
翠竹擦掉眼泪,转身,对上白发老妪的复始,低声道:“夫人,对不起。”
“为何?”复始问。
“是奴婢,让她回来的。”
“为何?”
翠竹忽然抬头,依旧带着泪光的双眸含笑,她瞬间就如一个胜利者,笑的灿烂,“我为相爷生过一孩子,还是男孩。”
复始摸着自己的一头华发,笑问:“你意思说,相爷是因为和你上了床,才让我中了诅咒?”
翠竹不语,只笑。
复始摇头,叹:“翠竹,相爷也夸过你聪明。”
“然后呢?”翠竹问。
“你了解萧何。”她说的是萧何,而非相爷。
一个词的差别,翠竹僵了笑。
“奴婢服侍相爷六年,还是贴身的,若是相爷喝醉或怎么着,奴婢完全有机会。”
复始问:“那你意思是,三年前的一夜?”
翠竹点头。
复始凝眉。
另一处拐角,站立的一道碧绿身影,忽然僵住。
他对小复复的唯一谎言,会不会成了永远的隔阂?
心底,到底是有些恐慌。
“夫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他们不会看到女人的付出,他们只爱着自己。”翠竹继续说着。
复始忽而一笑:“你与半梦的理论真像,她也说过,天下男人都信不过。”
“是啊,半梦姑娘说的,是对的。”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包裹着白布的手,“你不恨?”
翠竹问:“奴婢为何恨?”
“你说你为相爷生过孩子,一个敢为太初人生孩子的女子,既然爱,哪能没有恨?”
“奴婢不恨您。”
复始凝着一身倔傲的女子,虽甚为奴婢,身上那股淡然,却是谁都学不会。
起初觉得,相府的奴婢定是一等一的好,可如今听她说生过孩子,她倒是才明白,这股淡然,是看透了这繁华世间,是心无所恋,“翠竹,你明知道,我说的相爷,是哪个。”
“奴婢不明白夫人此言。”
复始视线在西苑转了一圈,败落的,太快。
上次还是春暖花开,现在就已经是萧瑟的冬季,曾经被精心呵护的,消失无踪。
她笑:“男人或许都一个样,但女人不同,你不是半梦,我也不是你。”
翠竹愕然看着她。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