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浣秋斋。
楚宁躺在床上翻烙饼似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霍地坐起身拾过那乳白色的卷轴。白日里因着燕瑾在,楚宁惊着一颗心忙着将东西收了,此刻却忽地想起下午看画时瞄见那画卷的下方似乎还写着两行字。
在心中将季某人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楚宁下床去拨小油灯。
外间的寒丫听见动静赶紧跑进来。楚宁冲她招招手,寒丫忙过来将小油灯挑亮,又取了件外衣给楚宁披上。
乳白卷轴展开,寒丫在身后随楚宁看了半晌,低低“咦”了一声,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瞪眼睛指着那画:“这不是、这不是...那天在...”说到半路捂了嘴巴,有些歉意的看着楚宁。
楚宁扯她一把,让她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自己对着画卷右下角的两句题词皱眉: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研究半天,得出两个字,——不懂。
寒丫坐在一旁小声道:“小姐你看这画画的好细致,那会儿小姐的头上就没有那玉簪子了。”
楚宁一看,还真是。心中不由又恨了几分。
“明个去前院打听打听,日里七爷请了什么人来府上。”楚宁深吸一口气,跟寒丫吩咐。
寒丫咬着嘴唇点头,有些担忧的嘟囔:“八成又是那个不知所谓的。这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到底想做什么呀。”
楚宁心里点头,寒丫说的对,的确不知所谓。
她起身寻了几绺上好的丝线,又在梳妆匣里取了两只不甚显眼却精致的花钿交给寒丫,正色嘱咐:“重点要打听清白日里客人的身份。”
沉吟了一下,补充到:“若真有上次你在满月宴上碰见的那人,便悄悄问问期间可有九小姐身边的丫头过去?”
小寒丫一脸郑重的接受了这一光荣的任务。
第二日晚饭的时候,小丫头满怀忧伤的回来了。楚宁一看她肝疼的表情就知道,燕瑾所说的“朋友”八成就是那个姓季的了。
果然,等楚宁将人都支出去后,寒丫就垮着小脸道:“奴婢打听清楚了,昨个来了两位公子。一位是常来与几位少爷喝酒的孟公子,还有一位是上次与孟公子一起来赴宴的季公子。”
孟谷阳楚宁是常听的,知道这位爷与燕家几个儿子幼时曾在一处玩耍,交情是不错的,而且上次寒丫在满月宴也看见过,当时便是与姓季的一起。如此,怕是不会错了。
“可有打听清楚身份?”这人既能与孟谷阳燕瑾等人来往,身份应该也不低,况且这次能帮了燕瑾的忙,怕是有几分关系的。
寒丫点点头:“奴婢听陆管家手底下的阿良说是在大、大理寺任职的,具体的职位便不知道了。”这大理寺是干嘛的寒丫自然不懂,天知道她回来一路上光念着这三个字了,生怕一个转身忘了去。
楚宁却是心中一凛,这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现今直属皇帝。既如此,她老爹的案子势必最终要由大理寺来结了.....楚宁心中立即凉了半截。
——这人定是故意的。
寒丫又继续回禀:“奴婢打听了,昨儿没见九小姐身边的丫头去。也不知七爷他们是起了什么兴致,昨日里在外院的凉亭里吃了一中午的酒,一旁伺候的姐姐小哥儿们都是陆管家特指的,没有旁的什么人。”
楚宁这下有点纳闷,难道燕婧那丫头不知道心上人来了?总不会是上次东西没送成,受了打击,真绝了那份儿心思吧。
这次还真被楚宁蒙对了。季桓当日来的很是突然,燕婧又在后宅,等听下人说起时季桓与孟谷阳早离去多时了。
当然,她就是知道了,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点什么怕也是个技术活。
为此,燕婧寒着脸将她院里的丫头们连连骂了三天,第四天见到楚宁的时候尤未解气。
“楚姨娘?”燕婧的声音意外的有点离谱,左左右右看了一圈,没好气的问:“楚姨娘没走错地方吧?!”
楚宁也随着她看了一圈,然后问:“这难道不是九小姐的缇缃居?”
燕婧被她一噎,立即跳起来喊:“当然是我自己的院子,楚姨娘又不瞎,院门口那么大的缇缃居三个字难道不认识么!”
楚宁比她平静的多:“那就是了,婢妾就是来找九小姐的。”
燕婧看她一眼,复又坐回到楠木小桌旁边,语气不无揶揄:“哟,楚姨娘找我作甚,你有事不是应该寻我七哥的么?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帮上你爹的事,没的像七哥一般,被爹爹骂个半死,还要如幼时一般受罚。”
这话让楚宁微微一愣,她昨日里见过梓墨,那丫头奉她主子之名送了两盒点心过来,楚宁只当燕小七忙着,没忘心里去。梓墨也对燕瑾挨骂受罚一事只字未提,这会儿想想那丫头昨儿态度十分冷淡,楚宁一早习惯了,压根没注意。
——如今心里稍显愧疚,毕竟人家是因自己受的罚,她怎么也该问一句的。
“楚姨娘还有什么事?”燕婧近日一直为再一次的错失良机气恼不已,心里正一千一万个不耐烦。
楚宁看看一旁垂头受训的四个丫头,幽幽开口:“婢妾来找九小姐是想说去年秋天在兰安寺.....”
事实证明,这招很是管用,燕婧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变,一边抬手制止她一边冲罚站的几个丫头喊:“都滚出去吧!没见我这来了客人,一个个的还杵在这碍什么眼!”
几个小丫头被骂的一缩,不过总算得了赦,立马低眉顺目的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