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福儿透过薄屏,见蒋氏夜间莅临天子寝宫,一身散花绫深衣,轻软流畅,身段毕现,今天不比往日,满头青丝绾成低髻,只点了一根玳瑁艳桃钗。
蒋氏发量多,喜欢在头发上做文章,今天一个灵蛇舞,明日一个百花开,每天发型都在变,总的来讲喜欢梳高髻,显得美艳,还能露出纤细雪白的玉颈。
今晚一具低髻,没有平时的气场,却显得楚楚娇弱,人看上去又小了几岁。
配上仙气飘飘的广袖,谢福儿看见蒋氏拎一把食盒,送到天子案前,这点倒是比自己贴心多了。
蒋氏亲手倒出汤汁,将瓷碗捧到皇帝鼻子下:“陛下劳累,妾在图华宫厨房内炖的补汤,虽没有御膳那边老道,但亲自品过,尚能入口。”
香气醇醇,都飘到了谢福儿这边,却听室内响起一个很响亮的饱嗝声。
蒋氏早预料皇帝不会那样柔顺,却没想到皇帝用这种不雅的方式拒绝自己。
皇帝还真不是有心,刚喝一碗,又来一碗,看得那一层油皮子都有点儿反胃,推开:”不用了,朕是饱的,皇后有心。”看蒋氏尴尬,今夜仪态着实可亲又温柔,既然来了,总不能现在就打发走,也懒得叫人再去搬椅子,左右一环视,手指一伸身边那张绣边杌子:“皇后坐吧。”
蒋氏暗喜不表露于脸,缓缓坐下,杌子上还有余温,纤唇一勾,试探:“刚进来时,听黄门侍郎说昭仪来了,怎么没见着人呢。”
娇娥回去一禀,说天子从远条宫回了寝宫,独自一人办公,是个难得机会。
蒋氏沐浴换衣,结发染香,赶过来时,知道昭仪先来了,心里当时就一紧。
皇帝拿起折子,佯阅:“唔,走了,走了。”
蒋氏瞥一眼薄如蝉翼的屏面后的人型倒影,屏脚下方还露出一小截儿袍子角,是帝王身上穿的吉光裘,顿了片刻。
谢福儿也感觉蒋皇后发现了自己,就算是伺机拉出自己,治个不敬国母之罪,皇帝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蒋氏只是垂首纤纤:“妾明白。皇上,这汤,要不还是吃点吧。”
脸如璞玉,微微一仰,光彩照人,谢福儿不远不近地看都是动心的。
皇帝看出蒋氏并不追究,出于你来我往的心情,端起碗,呡了几口。
这一喝,确实美味,也不知加了什么特别作料,皇帝又喝小半碗。
蒋氏见状,语气欣慰:“陛下觉得好?”
皇帝向来罚不吝罚,该奖也不惜奖,大方回应:“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
啊呸,谢福儿平白无故有点火,这指不定就是他对蒋氏的感觉吧。
蒋氏反应也不钝,一听皇帝这话,抓住当做今夜的开场白,神色一敛,忽的起身。
皇帝放下碗:“皇后这是做什么?”
蒋氏头颈略朝上几十度,弧度优美,眼眸和脸色上绽放出一层柔光。
从谢福儿这角度看,就像是传说中化腐朽为神奇的绝世神器美图羞羞给照片柔化处理了一样(菜鸟谢福儿不知道什么是ps)。
皇后有三好,美发,纤颈,绝色貌,眼下全部摆齐在男人面前,还多加了一个法宝,放低姿态。
她静静地说:“皇上不吝称赞一碗好汤,却忘了眼前人么?”
这应该算是蒋氏目前说的最大尺度的自荐枕席的话了,暗含的意思是:老娘也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啊!你踏马尝尝啊——
谢福儿噗呲一声,差点儿笑出声。
书房安静,侍者都下去了,帝后两人清晰地听到屏风后面的响亮动静,却都心照不宣地当成没听到。
皇帝有些愠恼地望一眼屏风,支吾敷衍:“皇后你说什么朕耳朵最近不是太灵光……”
蒋氏再不迟疑,倾身迫近两步,挡住皇帝视野,开门见山:“新婚夜的事,陛下到底还要记恨到几时?妾身那时年纪小,刚刚丧夫,心情不快,一时做错事,不小心忤逆了陛下也是正常,难不成陛下还要恨上妾身一辈子么?”
啊呀呀,终于撇□段了!谢福儿有点儿激动。
皇帝怔然,将皇后按下去坐在杌子上:“皇后当朕是那种气量狭隘,一件事能记几年的人?皇后在新婚夜为前夫披麻戴孝哭哭啼啼,指责朕是个貌忠内奸、欺骗太后臣子、暗中杀害侄子以图独揽社稷的篡政奸君,还说先帝在北方对抗匈奴身亡说不定都是朕暗中出的幺蛾子,这些事……朕真的早就忘记了。”
尼玛,你确定不记仇么,明明记得这么清楚,只怕皇后对自己骂过的台词都不一定能记得这么清楚……谢福儿哑然。
又觉得说不出的不舒坦。
对爱人真正的报复,不是杀了对方也不是让对方失去一切,而是彻底的漠视和遗忘。
换句话说,皇帝这样铭记蒋氏的责骂,表示他……对蒋氏是相当重视的。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看中对方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
谁会在意一个路人甲对自己的态度?
皇帝如果对蒋氏是洒脱的,无所谓的,何必这样纠纠结结?
好啊好……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相爱相杀的。
谢福儿一口咬住帝王家特制,遇水不濡的天价吉光裘,放在牙齿间磨,龙猫啃玉米一样,不一会儿就把边角啃得稀烂。
果然,蒋氏不傻,连打直追:“既然皇上不怪妾身,那为什么要这样对妾身?”
皇帝打了第二个饱嗝:“五年来,你是后宫之主,朕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