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的囚禁下来,人还是那个人,心态却完全不一样了,唐毅越发冷静深沉,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哪怕诱惑再大,他都不会去做。
同时他也不寄希望于运气和侥幸,就比如杨博一般的超级大佬,人家绝不会因为好奇就来看自己,也不会特意跑来奚落看笑话。
杨博的出现就代表自己的案子有了转机,脑袋多半是保住了,不过应了那句话,无利不起早,杨博来了,保证有所企图,或者说想要从自己手里拿到一些好处。唐毅直接把话挑明了,弄得杨博也是一愣。
他还想着唐毅会问案子的事情,他好多多往脸上贴金,然后轻飘飘说出自己的要求,唐毅就不得不低头,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直接跳开了,还真是够厉害的。
“呵呵,唐状元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有两个条件。”杨博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唐毅不卑不亢,笑道:“您老说说看,晚生未必能办得到。”
“哈哈哈,唐状元,你现在可是身陷囹圄,难道就不想出去?”
“世人从生下来开来,就被各种关系羁绊,一层又一层的套索,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如今我在这里面三个月,看到的是这一圈围墙,无数的士兵看管,可是那些无形的枷锁也都被隔绝了,在里面和外面其实没什么差别。能出去最好,出不去我心坦然,何必被人勒索呢!”
好嘛,老夫成了敲诈犯了!
杨博一阵翻白眼,此老一生阅人无数,见过的妖孽多了,能坦然面对生死的不是没有,可是那些家伙哪个不是四五十岁,经历过繁华落寞,把一颗心都磨平了。
哪像唐毅这样。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油盐不进,实在是异类当中的异类!杨博不停打量唐毅,现在从这小子身上找出破绽。可是看了许久,杨博颓然长叹,他还真不像是装的。
关,关,关出一个妖孽啊!
鄢懋卿蠢材。严家父子更是无知!
如此人物,要么就一刀毙命,要么就敬而远之,你们非要三番五次招惹,弄来弄去,早晚你们会死在他的手上。
杨博甚至有些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脑袋清醒,没有随便出手,要不然连自己都要灰头土脸。
杨博倒是不怕唐毅,可是他信奉一条铁律。那就是欺负老别欺负小。他还不到六十岁,而严嵩已经八十了。就算我得罪你又如何,大不了丢官罢职,过个五年十年,爷又爬起来了,那时候你就在盒里了!
可唐毅却不一样,这小子还不到二十岁,就算把自己熬死了,人家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总不能给子孙后代找麻烦不是。
想到了这里。杨博的语气和缓下来。
“老夫想提的两个要求,都是和开海有关系的,一个是能让晋商四大钱庄加入官银号,再有要支持我们在东南开设作坊。招募织工,你意下如何?”不知不觉间,杨博换了商量的口吻。
唐毅一听,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晋商领袖,眼光是真准。开海带来最大的两块肥肉就是金融和纺织,晋商都想咬一口。
沉吟了一会儿,唐毅仰起头,呵呵一笑:“虞坡公,晚生斗胆,想要和您探讨一番生意,不知道您老可愿意吗?”
杨博爽朗一笑,赞叹道:“老夫早就听学甫、子维他们说,唐行之点石成金,本事高强,老夫倒是愿意听听你的高见。”
“虞坡公,那晚生就班门弄斧一次,有什么不对的,您老多多赐教。”唐毅说了两句客气话,转而严肃说道:“经商的核心是什么,简言之就是优化配置。譬如农村的粮食多,城里的工匠多,农民就把自己的粮食送到城中,换取锅碗瓢盆等家具。再比如东南的丝绸多,西洋的金银多,他们就拿着金银来购买丝绸。从价格低的地方,贩运到价格高的地方,中间的差价就是利润,虞坡公以为然否?”
杨博点点头,“浅显易懂,说得很好,可貌似这和老夫的要求没关系啊?”
“扬长避短吗,晋商的优势不在纺织,哪怕我竭尽全力帮忙,要是不懂种桑养蚕,缫丝纺线,印染上色这一套工艺,不但赚不到钱,还会被同行挤垮,损失惨重。”
杨博把眉头一皱,“唐毅,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可是你别忘了,凭着我们的势力,只要经营些年月,早晚会弄清楚的。”
“晋商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唐毅笑道:“只是晚生以为不用这么费力气,有更好赚的钱等着呢。”
杨博根本不信,哂笑道:“试问如今的大明,还有比海贸更好赚的生意吗?”
“当然有,虞坡公,您老想过没有,开海之后,还会有什么举动?”
杨博微微沉吟,突然瞪大了眼睛,“莫非还要开边?”
“没错!”
唐毅断然说道:“虞坡公,说句狂妄的话,读书人多半都有掩耳盗铃的毛病,就比如夏言吧,也算是一代名相,可是见倭国闹出了争贡事件,就草率关闭市舶司,以为关闭了国门,就天下太平,结果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倭寇。对付蒙古人同样如此,国初的时候,我大明国力雄厚,一手军事,一手贸易,固然能限制住草原诸部。可是自从土木堡一役之后,大明由攻转守,就算限制贸易,人家一样可以通过抢劫拿到想要的东西。时至今日,俺答手下十几万骑兵,来去飘忽,年年入寇,大明的损失何止千万。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放开边地,通过正规贸易,消弭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