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见茭娘瘫坐在椅上,了然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茭娘用下巴摩挲着丈夫的手:“今儿这样,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我瞧段家两人,都是那样会记仇的,我怕你……”苏桐坐在茭娘身边:“如果你不这样出来,到时他还要寻别的法子。茭娘,你放心,我不会怪你。”
茭娘伸手搂住丈夫的肩:“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说着茭娘思索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当年,陈太太曾说过,说我不会和内眷们应酬,定会闹出大乱子,谁知今儿啊,成真了。”
“段太太这样的人,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苏桐安抚了茭娘一句,接着对茭娘道:“瞧着罢,实在不成,我先辞官,然后再给京中的座师写信,还有几个同年我们也有来往,想谋个京官。”
茭娘是知道李知府临走前对苏桐说的话的,也晓得若段知府太过分,要在这各种事情中训斥苏桐,那辞官回避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茭娘对苏桐点头。苏桐把茭娘再搂紧一些:“茭娘,你我是夫妻,是要一心的。”
茭娘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苏桐在妻子如水样的长发上亲了亲,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向往:“等辞官之后,我们回苏州,这一回,只怕要歇上好长时候了,我们在太湖边买块地,盖个庄子好不好?茭娘,我的俸禄都是你在掌管,我们买了多少地了?”
茭娘听着丈夫对未来的描绘,唇边露出舒心的笑,口中嘀咕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你的俸禄,我攒下来,也不过就是能买一块一年出一百担谷的地罢了,这些够什么?女儿的嫁妆还要慢慢攒。”
一百担谷的地啊?苏桐在心里算了算,对茭娘笑了:“够了,五十担我们两个饿不死,五十担可以攒起来,然后再过两年,也许就能攒了一块一年出两百担谷的地,两百担,三百担,等女儿出嫁的时候,就够了。”
够了吗?茭娘不愿再算下去,只要面前的男子不松开握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也饿不死,那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桐不肯接受段知府赐下的妾,在知府衙门里跪了差不多一天,茭娘甚至带人去知府衙门讲理的事儿,虽然一个是白天,一个是夜里发生的,但过不了几天还是传的满城都知道了。苏桐虽然照常去参见段知府,但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了。
有敬佩的有担心的有幸灾乐祸的,苏桐只当这些眼神全都不存在,还是妻子说的对,只要饿不死,对上司蛮横无理的要求,难道也要恭敬听从吗?
至于茭娘,她悍妒的名声,这会儿真是彻底坐实了,先是段太太被气的病了三四天,各位太太奶奶前去探望的时候,未免都听段太太数落了一番茭娘。又是通判衙门里过了几天办喜事,不过是管家的儿子成亲而已。
况且段太太谁都肯见,就是不肯见茭娘,有那被段太太外表迷惑住的太太奶奶,自然也要跟着段太太数落下茭娘,叹息茭娘怎么会如此的不知好歹,就算不答应,也没有把知府衙门赐下的丫鬟,就这样大大方方给了管家儿子做妻子。
茭娘也晓得段太太不肯见自己,也只照例去了一次,后来就没再去了。这更让段太太气的倒仰,她原本是想等茭娘连续求见两三次后,再让茭娘进去,然后好好地教训一顿茭娘,谁知茭娘全不搭理。这天下,竟然还有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段太太对茭娘的恨又多了一层,于是那些平常和茭娘来往的好的太太奶奶们,也没有了多少来往。这样的孤立茭娘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已经是年根,茭娘也就像平常一样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务,该送礼的人家就送礼,至于他们接不接,那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茭娘不在乎,苏母却不能不在乎,当刘三嫂把请吃年酒的帖子送到茭娘跟前时候,苏母先拿起帖子翻了翻,接着就叹气:“怎么就只有那么四五家,往年可是十来家,一天接一天。”茭娘把帖子拿过来,见是同知家,另外三家都是曾做过官的人家。茭娘一一点了知字,对苏母笑着道:“这有什么,往年婆婆您不是常说,这帖子太多,吃年酒都吃不来。今年比往年少了,婆婆您又叹气了。”
茭娘是大大方方毫不在意,苏母可没有这么洒脱,有些担忧地再次叹气:“媳妇,我晓得你不在乎,可这人在世间,总是要和人来往的。”茭娘把帖子翻了翻就道:“是啊,媳妇现在也是和人来往的。”
苏母瞪茭娘一眼,茭娘笑眯眯地搂住苏母撒娇:“婆婆,您啊,不要担心,儿媳啊,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但愿如此,苏母看着儿媳,心中也只有这一个想法。
转眼就是过年,茭娘今年的年酒帖子少,先去了一家,那家的主母对茭娘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冷落,茭娘就晓得这张帖子,不过是因为放不下脸面才给自己发的。因此茭娘略坐了坐,还没等到段太太来就走了。
茭娘一告辞,席面上就炸了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我没想到苏奶奶是这样的人,瞧着温温柔柔的,怎么竟然把段太太气病了?”还有人问主人家,怎么要请茭娘,这样的恶妇,就该不请,让她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主人家一一答了,见又有客来,忙上前殷勤相待。
还有人猜测茭娘一出了门,定是在那里哭,谁知茭娘毫不在意,这家的年酒喝完,第二天就又去了同知衙门。
茭娘和同知太太平常交好,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