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颊生疼。
南絮掌灯独自一人走在自乾清宫回坤宁宫的路上,这一路静得可怕,耳边唯有风声划过,留下阵阵呜咽,如同女人的哭诉声一般,凄惨渗人。
这南絮到底是习武之人,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今又岂会怕走夜路。
可若是身后总有人跟着,想来她便再不能泰然了。
南絮忽然止步,微微侧首,还未看清身后之人是谁,脖颈上便是一阵寒意袭来,此人动作竟如此迅速,她不过一个停步的功夫,她便已将利器抵在她喉咙上了。
见势南絮并不惊惧,反倒是从容淡定,她垂眸看了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锜,而后望着娉婷淡淡一笑,缓缓道:“周淑女。”
娉婷亦笑得淡然,收回锜,退后一步垂下眼帘对着锜吹了口气,举手投足似乎是要吹走其上的灰尘,道:“南絮姑姑真是好眼力。”
“汪厂公的独门暗器,自然是周淑女继承了衣钵,”南絮言语间颇是镇定。
娉婷使了这锜,分明是有意要南絮认出她,她是几年前朱见深在位时亲自下令通缉的要犯,然因新帝登基,天下大赦,而今已无罪过,可她到底还是罪臣之女,实在不应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
今日却胆敢如此,恐怕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的。
娉婷闻言冷笑一声,望着南絮道:“姑姑一个人走夜路,不怕撞上鬼?”
“当惶恐的,”南絮亦望着她,浅浅笑道:“应是周淑女你吧。”
“周淑女此回露面,不怕我禀报皇后娘娘?”
娉婷又是一声冷笑,她望着南絮,虽笑眼温和,可目光中,却总难免有些冰冷。
“姑姑若真敢,娉婷便也不怕。”娉婷无比泰然,将锜收回袖中,南絮听言略是狐疑,黛眉微微一皱。而后娉婷道:“听闻张均枼最痛恨旁人的背叛,若她知道姑姑你曾为了一己之私而算计她,只怕你免不了一死吧。”
娉婷笑得极是轻蔑,南絮大概已知道她言语所指到底是何事,于是心下一急。愠怒的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话娉婷依旧是冷冷一笑,答道:“这宫里头人多眼杂,要养几条狗倒也不难。”
娉婷言语至此忽然压低声,靠近南絮,似乎是威胁的口气,道:“我还知道些旁的,姑姑想听吗?”
南絮长长吁了口气,直言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的倒也没什么,就看姑姑敢不敢冒这个险。”
南絮剜了她一眼,娉婷继而道:“安排我侍寝。这件事,想必以姑姑的本事,不难办到吧。”
闻知是侍寝一事,南絮自然免不了怔忡,朱佑樘每晚皆会前往坤宁宫与张均枼一同歇息,若要瞒过张均枼的眼睛安排旁人在乾清宫侍寝,又谈何容易!
“怎么样,这个交易,姑姑是做,还是不做?”
“做。当然做,”南絮当即接了话,侍寝一事虽难办到,可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事能难住她殷南絮。“周淑女且回教坊司等着吧,时机到了,我自会转告你。”
“好,”娉婷一声轻笑,“姑姑果真爽快。”
南絮不再理睬她,越过她兀自疾步离去。回了坤宁宫时,张均枼早已歇下,却不见朱佑樘在旁,倒是稀奇。
今儿晚上委实是好机会,只是一切都尚未准备好,确是可惜了。
翌日,张均枼竟也早早的便起身了,只是不见枕边之人,未免费神,见南絮已在床前侯着,便睡眼惺忪的问道:“陛下昨夜没过来?”
“是。”
张均枼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也不知怎的,她这些日子时常困倦,每到晚上,总熬不过多久便乏了。
就如昨晚,连朱佑樘没有过来歇息她都不知。
妆毕,她正要站起身出去用早膳,却见张瑜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都不曾行礼便急忙问道:“娘娘,陛下可曾在您这儿歇息?”
张均枼自是一愣,道:“陛下没在乾清宫?”
“没有啊,”张瑜亦是怔怔,“陛下昨儿晚上被太皇太后召去,没让奴婢跟着,奴婢以为陛下是回了坤宁宫,怎知他今儿连早朝都没去,这才过来询问。”
“你说什么!”张均枼当即站起身,瞪着张瑜目中已然充斥了火气。
老早便听闻太皇太后在仁寿宫养了两个面貌清秀的姑娘,昨晚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将朱佑樘叫去,莫不是……
想至此张均枼便是片刻都不耽误,即刻就往仁寿宫去。
这周太皇太后吃斋念佛好些年,素来不过问后.宫琐碎之事,而今竟也插手她与朱佑樘的事情来了!
真是杀了张均枼一个措手不及!
张均枼到仁寿宫时,周太皇太后方才起身,尚在东暖阁更衣,以张均枼此番急躁的性子,她岂会先行请安,自然是直奔西暖阁,好来个捉.奸在床。
西暖阁的门方才被她踢开,里头床榻上的二人便皆为之一惊,尤其是那女子,衣衫不整,见了张均枼,吓得脸色苍白,忙不迭以被褥挡在身前。
朱佑樘紧紧蹙眉,抬眸凝着张均枼,目中皆是歉疚与自责,亦叫张均枼看出了乞求原谅的模样。
方才张均枼踢门那一声响,周太皇太后在东暖阁也着实惊到,慌忙走出来,见张均枼这气势汹汹的神情,便才想恐怕不妙,可她却也不好说什么。
可张均枼偏偏是不怒也不闹,安安静静的进了暖阁,走至衣架前拿起朱佑樘的衣服,朱佑樘见势便也下榻,由着张均枼为她更衣。
万事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