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回
溶洞内部比容落想象地要深广,而且有种种分叉口儿。他能透过山体看到岔路口的去向,不过二十米之外便是神识所不及的了。听着脚下单调的水声依旧平缓,容落的心却渐渐忐忑起来。
走了半顷忽然容落拽了拽秦英的袖子。她疑惑地抬眸看向容落,只见对方食指抵在浅淡樱色的唇边,做出了止语的手势,顿住步子一动不动了。
秦英也跟着停下来,于是身后就有不长眼的官员,一下子踩到她的靴子根儿。好在此时并没人惊呼,秦英凝神细听远处的动静,也发现了一丝不同于哗啦水声的音色……好像是有人在溶洞里面吟唱诗歌。
竖起耳朵再听一了会儿,她分辨出那飘飘渺渺的音色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秦英心下有了计较,学着容落的动作,扯起了他的衣袖默默道:这是屈原的《九歌·山鬼》。她知道山神都是可以听到别人心声的。
容落表情严肃地看了看秦英左手举着的火把,抬手捏了诀,消无声息地灭了火光,低头朝她附耳道:“想来那帮人比我们先来了一步,然而不知他们是敌是友。我们先退出去。”
——你确定里面唱歌的,是人而不是鬼之类的吗?秦英诧异地回瞪容落一眼。
他没空儿搭理她的胡思乱想,不由分说地压住她的肩,“帮”她转了个身儿,意思就是让她带着官员们出洞,自己则要殿在其后。
在进洞前秦英便和官员们约定好了,如何做手势是进或者退,引着官员原路返回不是难事。返程的路走到大半,秦英听到洞里出现巨大且嘈杂的人声,好像是起了一番争执,她皱了皱眉,觉得容落独自殿后实在危险。
此时纥干承基凑到秦英身边,脸孔上依然挂着淡淡笑意,这副表情绝算不上善良敦厚,反而有些讥诮戏谑,他问道:“秦大人想掉头去帮容落先生解围吗?”
秦英没有立刻答话,注视着眼前朦胧的一团幽光,远处就是溶洞的出口了,距离自己仅仅有百步。容落叫她先和官员们走,是因为发现什么无法应对的东西了吗?可是容落说溶洞里面有另一批人……到底是谁在那里,还口中吟唱着《九歌·山鬼》?
越想越心如乱麻,索性一摆手将腰带的鱼符扯了,交给纥干承基暂时拿着,秦英面色镇静地道:“和他无关,我要亲自去看看,你带着官员们找个安全地方呆着,一路上留几个记号。我和先生离开了溶洞便去找你们。”
“啧。麻烦的人。”纥干承基也没有和秦英矫情什么,却在接过之后嘀咕了一句。
秦英朝着他不客气地顶嘴道:“嫌麻烦你为何要跟着我?告诉殿下你不愿当班儿不就是了。”
纥干承基见识过这个小娘子彪悍如郎君的时刻,心道她可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儿。默默挑了挑眉宇便打手势,让官员们跟着自己走了。
秦英目送他们走近了那团光,才迈开步子仔细摸索容落的方位。
花半刻到达他们刚刚停步的地方,见容落的踪影已经不在了,又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脑海里闪了一道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摸了摸山壁,结果沾了一袖子的温热液体。心里恍惚一下才想道:——他受伤了?堂堂山神竟然在自己的山域被人伤了?
如此荒谬的事情,她不敢相信,却无法忽略自己的清晰五感。
就在秦英六神无主的时候,容落刻意捏着谄媚腔调,颤颤巍巍拔高半度的声音,传入了秦英的耳朵:“各位大人慢点儿拔刀,小的绝不会把今日所见说出去的,求大人们留小的一命。”
秦英乍一听没有反应过来,呆立了半晌便在深沉黑暗的洞中狂奔。
“尊称一群山匪为大人,不是故意寒掺我们吗?”一个人慢慢磨着手里的横刀,粗声粗气地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要怪就怪自己进错了地界吧。”
容落都要被气的笑了:他一个太行山神不能在自己的山域活动吗?他们霸占这个溶洞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还有理了?不过容落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错了下身子飞快躲开迎头而来的锋芒。
一帮蒙面黑衣的山匪已经围住了四面八方,容落根本是插翅难逃。
山神被人逼到这个地步也是奇葩,要是“死”在他们手里就更加糟糕了:容落自嘲般的想着,嘴角习惯性地上抬。
但他在听到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便笑不起来了,秦英的鬓发零落地贴在面颊,气喘吁吁地扶着山壁,气势却不减地高声道:“你们这些坏人,捉着我阿耶做什么!”
“谁是你阿耶,这么乱认亲不怕他们捉你吗?”容落一边说一边给秦英挤眼睛,捂着左肩伤口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真是害怕连累她。
山匪们转而围住秦英,方才和容落搭腔的那人,用沾血的横刀挑起秦英下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