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又打量他几眼,越觉此人不是平凡之人,可戒心也是丝毫未少,“家父虽遇刺,可今日太医院医正已来瞧过,说是家父伤势已无大碍,这两日便会醒来。”
那游医郎中又是朗声笑了笑,可那笑中又多了然,“若是娘子执意如此,那吾便先行告退了。”
那游医郎中,竟是不再说什么,直接便转了身,像是方才守在门前的根本不是他,而他不过是碰巧遇到而已。
还未想透,容婉却叫住了他,“敢问郎中怎知府中人依然重病?”
今日明明父亲回府之时,医正提着药箱进府,多数人都看见了,可这游医过来却只说父亲仍在重病,他是凭何得知的?
那郎中转过身,听到容婉此问,却摇了摇头,“吾不过经过汝府时,见一老郎中面色凝重,匆匆而出,府中不是有人重病是什么?”
郎中见她迟迟不答话,索性叹了叹气,“娘子若是不愿,便当吾从未来过吧!”说完,却比方才更为悲伤的叹了叹气,小声呢喃道,“耽搁了这么久,怕是命不久矣。”
她又怎能不知这郎中尤为怪异,只是父亲此时依旧昏迷不醒,也全拿死马当活马医吧,想完,她咬咬牙,还是伸出手,“还请郎中回府内一叙。”
那郎中笑了笑,回了一句,“不论死马还是活马,是好马就行。”
这一句,却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她看了那郎中一眼,便将那郎中领进府去。
一路从外到内,直奔正室,正院之中已经是空荡荡,婢女仆从都不知哪里去了,她刚进屋,却见戚氏依旧守在洛骞跟前,听见脚步声也一声不吭,不曾回头。
容珺怯怯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唤了一声,“阿姐。”
容婉低头看容珺,许是时间久了,眼睛倒不是很红了,想着,便将容珺拉到一边,轻声道,“阿珺,娘亲这几个时辰可有做什么?”
容珺回过头看看戚氏,接着转过来,摇了摇头,“阿珺一直随娘亲呆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也就是说,她们在这儿坐了几个时辰,从早到晚,许是连饭都未吃,父亲的这次灾祸确实带给母亲很大的伤害。
她正想着,却见容珺摇了摇她的手臂,接着道,“阿姐,你离开这么久,去哪里了?”
经容珺这一问,她才记得她带来了一个郎中,便摸了摸容珺的头,没有说话,走到戚氏面前,低头道,“娘,阿婉带来一个郎中,给爹爹瞧上一瞧吧!”
戚氏一听郎中,这才回过神,连忙站起身,看向容婉的身后,待看见她身后那个年纪轻轻,提着药箱的郎君,却又不经意皱了皱眉,“如此年轻?”
却是有些不信那郎中的医术了。
那郎中笑了笑,走上前,作揖道,“夫人,洛尚书既然卧病在床,又无人可医,不如让小生试上一试,若是醒了,却也皆大欢喜。”
听这语气,倒是好似要死之人,可如今却无人跟他较真,今日那老郎中的话声声在耳,由不得人轻忘,戚氏也往后退了两步,“请吧。”
那郎中直起身子,走到床榻之前,将药箱放下,伸手搭在洛骞的脉搏之上,静息一刻,又撑开洛骞的眼睛看了看,后而看向那胸口上的伤口。
待一切毕,郎中才转过身,看向容婉问道,“敢问洛尚书是回府之时便发的高热,还是进府之后才发的高热?”
容婉顿了顿,记得父亲被抬回府之时面色苍白,并无热症,且经那医正看过之后,也无高热反应,遂道,“进府之后约一个时辰。”
那郎中一副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经此一问,屋中的三人全数看向那郎中。
那郎中凝神道,“剑入胸口极深,且伤口并未经过处理便包扎好,且剑多为铜铁铸造,伤口依然恶化,此番高热并非主要原因,而是伤口恶化会导致五脏六腑衰竭,渐渐窒息而死,这才是剑伤的可怕之处。”
屋内的人怔然,唯有戚氏开口,声音多慌张,“可太医院医正已亲自来看,并说过几日会醒。”
郎中听闻,却冷哼一声,“夫人莫要过于信任太医院,太医院蛇龙混杂,背后的根系牵扯颇深,病自是可以治,但只看他背后那人愿不愿意将人救活了。”
这句话直至太医院的郎中为医不善,这郎中倒是好大的胆子。
“不知家父的病可有办法?”容婉看向这郎中。
那郎中叹了叹气,“若吾一早到,怕是还有治愈之法,可如今病邪早已入五脏六腑,此时再处理伤口,也不过是做表面功夫,并无大用,不过是能多熬几天罢了。”
此番,竟是将此事的结果已铁板钉钉,再无悔改。
话一落,戚氏才真真是丧了气,瘫坐在床榻之前,已无精气神。
容婉的心猛如雷击,在父亲受伤归来之时,她原以为,她是能救父亲一命的,可如今才发现,暗箭冷箭无处不能防。
父亲也不过是再拖几日的命,便要如上一世一般,离她而去么?
屋内却如死一般的安静,知晓洛骞受伤之时,无一人不哭,可待他即将死去的消息确定,却无一人可以流泪了,原来痛到深处只觉心撕心裂肺之痛,说不出一言一语,只觉开口之际,天却要塌陷一般。
却只听那郎中冷声道,“恕吾多说一句,若不尽快清洗伤口,怕是会连这两日都活不过。”
清冷的声音开口,却敲击着人心,方才痛到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