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煊略带伤感地说:“抱歉,是本宫唐突了。 ”
“没什么。”夜潼淡淡回了他一句,这种语气是她惯有的,不冷不热,不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东方煊顿了一下,凝视着她的眼睛,带着两分疑惑,八分怜惜地问:“夜姑娘,听说你是个孤儿,家人全惨遭杀害了?”
这和那女子全家被杀的情况也相似,东方煊是从心底里抱着一丝奢望,盼着那女子当时没有被杀死,从火海中逃得了性命。虽然他也知道这希望渺茫到几乎为零,除非世上最大的奇迹出现。
被人重提伤痛的往事,揭开她的伤疤,而且这人还是仇者的儿子,无异于在她的心里再捅上一刀子,夜潼的悲愤可想而知。
她盖在袖子里的手紧紧蜷缩着,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拼命压制住了一巴掌扇到东方煊脸上的冲动。她冷若冰霜地讥讽:“太子殿下真有闲情逸致,有时间调查民女的情况,不如多去关心穷苦百姓。”
“并非本宫刻意调查,在武林大会上武王收夜姑娘进魔教的事情,早就成了江湖轶事,本宫也是无意中听人提起的。”见她生气了,东方煊略带急促地解释道,“夜姑娘,本宫也不愿触及你的伤痛,只是想问明白当时的具体情况,本宫可以帮你报仇。”
他前句话说得倒像是真的,魔教从来不收女弟子,步惊鸿却为了她破例,她在武林大会上闹的那一场,肯定是天下人皆知了。只是这后一句,哼,亏东方煊好意思说出口,她全家被杀,即使和他没关系,但他身为太子,不去劝阻狗皇帝,却任狗皇帝杀害忠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夜潼柳眉微挑:“太子殿下真的会替我杀了我的仇人吗?”
她暗道一句,我的仇人就是你爹狗皇帝,你会杀了他吗?
东方煊义正辞严地说:“夜姑娘你有什么冤情拒说出来,本宫一定替你做主。”
夜潼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替她做主呢,她若真说出来,他会杀了狗皇帝,还是会为高相国伸冤?高相国全家被害已经快半年了,他什么都没做。
夜潼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心中压抑的怒火喷涌而出,会拿刀子刺向他。那样肯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武功未练成,仇未报,还搭上自己的小命太不划算了,而且还会连累到步惊鸿和整个魔教,所以她必须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夜潼不动声色地说:“我的仇人是一帮劫财害命的流匪,如今下落不明,我入魔教的目的就是习武为全家报仇雪恨,这个仇我一定亲手去报,不用别人帮助。”
东方煊听着她坚决的语气,知道她是个独立要强的女孩,不愿意依赖别人。他认真地说:“以后若是你实在自己解决不了,拒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太子殿下。”夜潼在心中冷笑,面上客气而疏离。
刚才的一番话,东方煊除了是真的怜惜她,想帮她报仇之外,还带着两分试探,祈祷奇迹出现,祈祷夜姑娘就是那从火海里逃生的女子。
可是听了她的回答,再看着她平静的表情,丝毫破绽都没有,他终是绝望了。原本就是自己的幻想,以天龙卫的狠绝,绝对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使能侥幸从天龙卫的刀下逃生,也绝对逃不出熊熊燃烧的烈火,更不可能逃过皇家暗卫的严密搜查。
何况刚才已经仔细打量过她了,她脸上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她真的不是高相国的嫡长女高山云秀啊。他一直暗恋的高秀真的已经葬身在火海中,香消玉殒了,无论自己在心中多少次呼唤,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都不可能出现了。
一时间,东方煊心里充满了难言的苦楚和巨大的悲伤,对高山云的怀念和对她们全家的愧疚,成为他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痛。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东方煊站起来,背对着夜潼,扶着栏杆向外眺望。
夜潼顺着的他的目光望向前方,故作惊讶地问:“那不是沙漠古堡吗,上次差点在里面冻死,我真是恨透了那里。太子殿下的蹑景就是从那附近得到的,难道你不讨厌那个地方,还去故地重游了吗?”
东方煊摇摇头,脸上有淡淡的神往,轻声道:“本宫的确是故地重游,如果本宫当时真的冻死在里面了,也是一种解脱啊。”
是呀,那或许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如此痛苦了。那天在沙漠古堡的冰窖中,两人生死相依,患难与共,反而成了他美好的回忆。
他不假思索地要用自己的鲜血来救她,尽最大的力量让她活下去,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才明白只因为她的身上有高秀的影子,帮助了她,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在边关的这段时间,他有空就会在顶楼弹琴,一是等待着武王从南宫国归来,二是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沙漠古堡,那个他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
夜潼并不知道东方煊宛转复杂的心思,她顺水推舟试探:“太子殿下,瞧你说的,年纪轻轻可不能说这种灰心丧气的话。早知道你这么悲观,我当时杀了你得了。”
东方煊闻言转向她,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如水的双眸深邃得看不见底,里面隐了太多层次的感情,复杂得夜潼看不懂。
东方煊眨眨眼,眸光顿时清澈了几分:“夜姑娘,本宫倒宁愿被你杀了,如果本宫真的死在你手中,不会有一丝怨言,反而会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