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号的主要盈利来源是汇费,钱庄的主要盈利来源无疑就是存放利差了,低息吸纳存款,高息放贷是钱庄生存的根本,元奇银行大幅提高存款利息,大幅降低放贷利息,这不仅仅只是恶意竞争,甚至可以说是断绝钱庄的活路!
默然半晌,张德明一脸的阴沉开始有所缓解,他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屋子里缓步的踱着,几个来回后,他缓缓开口道:“去银行公会告状,咱们恒泰丢不起那人。”
杨开泰瞅着他道:“大掌柜的有法子对付元奇?”
“众怒难犯。”张德明返身坐下,从容的道:“元奇银行此举,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钱庄,他这是一举将票号、钱庄、当铺、印局全部都得罪了一个遍,无须担心,他蹦跶不了几天。”
什么意思,坐等元奇银行垮台?杨开泰有些着急,元奇银行能蹦跶几天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若是不赶紧采取措施,恒泰钱庄就将面临挤兑的风险,他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大掌柜,元奇银行的小传单一散播开来,恒泰极有可能会遭遇一波挤兑,该如何应对?”
“不是可能,挤兑是肯定的!而且很快!“张德明沉声道:“马上调集现银,千两以下的,随取随支,千两以上的主顾,温言宽抚,许诺三日后支付。”
缓兵之计?杨开泰担心的道:“如今是海贸旺季……拖延三日,怕是有损恒泰信誉。”
张德明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被挤兑的无银可支与有损信誉,你选哪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这道理你不懂?”说着,他走到书桌后,一边研墨,一边道:“咱俩分头行事,你去前台稳定人心,我给东家去信,调集银两,再去票号借点现银,先熬过这几日。”
元奇银行的传单在西关在广州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四处张贴和散发传单的小厮几乎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因为元奇银行不仅存款的利息高,而且存款的门槛很低,一块大洋起存,尤为吸引人的还是存一贷二。
别说是商号店铺,就是街头的小摊小贩都大感兴趣,纷纷上前询问了解元奇银行的各种情况,但凡是手头有两个余钱的,都是大为心动。
因为票号钱庄从来不收小额存款,也不放小额贷款,手头有三五个大洋的,想放贷都没门路,想借贷几个大洋的,只能找私人这往往是高利贷,如今存款就有月息一分的息钱,而且可以存一贷二,贷款利息只比存款利息高五厘,这等好事去哪里找?
更让他们放心的是元奇银行是十三行子弟开办的钱庄,谁不知道十三行的连带互保制度?谁不知道伍家潘家富甲东南?
了解情况后,问明元奇银行的总号分号所在地,心急的就赶紧的挤出人群,回家去拿钱,在钱庄票号有存款的,则急忙赶往钱庄票号,早存一天,就早算一天的利息,谁跟钱过不去?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广州城和近郊都沸腾起来,茶楼酒肆,码头客栈,街头巷尾,处处都在谈论着元奇银行。
与此同时,广州城以及近郊的大小钱庄都开始忙碌起来,小钱庄,银钱兑换店忙碌着铜钱兑换大洋,有些店外甚至排起了长队,都是急着兑换大洋存钱的,见到这等情形,一些无良的兑换店甚至借机稍稍提高了银钱比价。
大中等规模的钱庄则忙碌着应付前来取钱的,有元奇银行,谁还愿意将前存在钱庄?在高额利息面前,什么老主顾哪都是扯淡,在低息借贷面前,什么老交情也都是浮云。
唯有票号不忙碌,票号的存款利息虽低,但存款来源多是官员和富户,且都是大额存款,对于元奇银行的高息存款,他们虽然心动,却还想观望一阵,不过,票号的伙计不忙,掌柜的却是忙的不可开交,面对突如其来的大规模的挤兑,各个钱庄纷纷向有业务往来的票号求援。
面对这种情况,票号掌柜却是不敢轻易借贷,他们同样害怕大主顾突然提取大额存款,也担心挤兑会蔓延到票号来。
未能如愿借到现银的一众钱庄大掌柜急火攻心,纷纷赶往西关银行公会。
元奇银行总号和各个分号开业不过半天便火爆起来,一元起存的小额存款柜台前面排起了长队,贴票和大额存款柜台前也没断过人,掌柜和一众伙计都忙的不可开交,满头大汗,却都是一脸的兴奋和欣喜。
元奇银行总号后院,书房。
孔建安一脸严肃的看着易知足,道:“大掌柜,恕在下直言,元奇银行此举必然会成为广州票号、钱庄、当铺、印局的公敌,银行会馆亦会强行干涉……。”
“银行会馆会如何干涉?”易知足道:“难不成还能封了元奇银行不成?”
“不是没这个可能。”孔建安沉声道:“劝阻不听,银行会馆会向地方官府施压,通过地方官府封禁元奇。”
“元奇银行既不违法,又不犯禁,能说封就封?”
“官字两张口……何况元奇银行此举确有恶意竞争,扰乱市场之嫌。”孔建安语气沉重的道:“广州城和西关,有不少当铺、钱庄、印局都与官府有着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岂肯罢休?”
易知足斯条慢理的抽出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道:“孔掌柜今日见着伍长青了吗?”
“没有。”孔建安摇了摇头,不明白他怎的突然提起伍长青,正待再劝,却猛的想到伍长青的身份,呆了呆,他才试探道:“伍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