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川笑道,“我知道公主这话里的意思,你们自然是想要抓她的证据,自己家里问不出,只好从老夫这里问。我虽然与你们云侧妃有些旧交,却也只是一时利益之交,利尽则散。你们上官家与我高家世代皆是仇敌,我并不愿卷进你们这些恩怨里头去。自从柳家门里的人死了,我和这位侧妃,也就没有什么往来了。这一回的事情,是这些年里第二回,想来是你们在府上逼他们逼得紧了,才又想起这件事来。”见怀慕面色不善,笑道,“世子想来是对于老夫对柳家做的事情心有怨恨,只是世子有怨却也不要怪我,我高氏和上官家仇怨已深,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我若不如此,就还要等着下一次和桃源川一样的血战,就还要看着许多自家的人死。我对付你们,无论怎样的手段,也不算不仁义,这话说到哪里也是如此。世子若是恨,只好恨自己家那些人了。”
怀慕微笑道,“王爷说的很是,以后若是王爷也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请王爷不要怨怪我们,只好怨自己家的人呢。”高逸川哈哈一笑道,“世子说笑了,老夫自然会小心的。说起来今天本不是该说这些的,只是世子母家三代人既然都在我手中吃了亏,虽然身为王爷,我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作为前辈老人,我心里也有些不忍得,到了如今,我说这些话也就权当还了这情。”青罗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呢,以前做下的事情,如今还要拿了做人情。只是我不免感慨,可惜我这云姨一世都是最精明的,却还是敌不过王爷。总以为这事情是机密,一世也没人知晓的,却没想到王爷竟然和我们有缘,拿来就做了人情。若是云姨以前就知道这一日,只怕也不敢和王爷做这事呢。”
高逸川笑道,“公主和世子虽然聪明,可惜还是年轻,这些事情毕竟经过的少。以后就自然知道了,该狠下心来的时候,也就不得不狠下心来的。”青罗笑道,“受教了。”说着对倚檀使了个颜色,却见倚檀怔怔地只管瞧着怀慕。青罗方才一心只在怀慕和高逸川身上,并没有认真瞧倚檀,此时见她神色,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倚檀已经几个月没见怀慕,为了他的性命,才不顾生死地跟着自己至此。如今见他好端端地在自己眼前,又如何能不这样瞧着呢。青罗想起半月前自己和怀慕初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吧。青罗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倚檀已经看透了一切,却仍旧逃不过自己的心啊,而自己看着这样神情的她,又能怎么样呢。如今倚檀和自己都是为了救怀慕,这才和睦至今,也有了如姐妹一般的情谊,等这一回出去,倚檀又能去哪里呢?她日日看着怀慕和自己,自己日日看着她,又要如何才好呢?只怕彼此心里,都会有一个结了。
青罗顾不得想那许多,提起了声儿对倚檀道,“倚檀,方才王爷给你赐了座儿,你也该给王爷斟上一杯酒才是。”倚檀听着青罗叫着自己,这才回了神儿,忙笑道,“公主说的是,这是倚檀糊涂了。”说着便起了身,从一边的红泥小炉上头提起了一个金镶玉的梅花壶,笑着斟了一杯酒,正要递给高逸川,便被高逸川拦着笑道,“这是我们敦煌的酒,想来你家世子和世子妃是从没有喝过的,难得我带到了这里,该给他们二位先满上才是。”倚檀微微一顿,便走过去给怀慕青罗一人斟了一杯。那金杯里闪着琥珀样的光,金蜜色摇曳着,在灯烛下头闪着煞是好看。
青罗见倚檀走到自己身边来的时候,轻粉色的衣袖遮掩下头的手轻轻地摆了一下,心里一惊,知道这酒里已然是放了云梦下去。青罗不自禁地便在下头抓紧了怀慕的手。怀慕见青罗忽然如此,心里也顿时明白过来,见高逸川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二人,目光却冷冽透彻,举着酒杯,一霎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倚檀起了身,又盈盈走到高逸川身前,轻轻跪下斟了一杯酒,轻言慢语道,“王爷,今儿既然是西北和蓉城的大好日子,王爷也请满饮一杯。”青罗有些紧张地瞧着上头,却见倚檀可巧跪在自己二人和高逸川之间,自己只能瞧见倚檀的侧影,耳边一枚珍珠耳坠子一晃一晃的,捧着和酒壶一色的金镶玉杯的手如玉一样白,轻粉色的衣袖下头还笼着一只自己赏的翠玉镯子,想是这些天辛苦,手腕瘦的伶仃可怜,那腕子上挂着镯子只显得空荡。青罗瞧不见倚檀的神色,也瞧不见高逸川的神色,只听见高逸川漫不经心地笑道,“这是我敦煌最好的酒,我这杯酒就赏了你,你先喝了,我再和你家世子世子妃说些正事。
青罗一惊,抓住怀慕的手就使了更大的劲儿,又往对面的任连云那里瞧,见任连云也是一脸的惊讶,却也只是微不可觉地对着青罗和怀慕摇了摇头。青罗心急如焚,眼见高逸川这样子,不是瞧着有人先喝了这酒是不会喝下去的,倚檀跪在自己二人前头,就是为了叫自己和怀慕趁着方才高逸川和下头的人都瞧着她的片刻功夫把酒折在了袖子里。只是倚檀就面对着高逸川,杯子里就是那一杯要命的酒,此时倚檀若是喝了就是个死,若是不喝,高逸川只怕就要起了疑心。高逸川不死,自己这些人也就逃不出去,还要被他识破了,到最后只怕也是个死。
青罗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倚檀侧转身来,背对着高逸川,对着自己和怀慕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双手擎着那玉杯,眼光里像是有脉脉的春水留着,嘴角挂着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