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窗外如盐细雪一片片,屋内郑如骄坐在铺着狐皮的榻上,脚旁一只大火盆安静地供以取暖,手上捏着一张背面有繁复花纹的宣纸。
丫鬟春沉端了滚热雪煮的茶水进来,走到郑如骄边上,奇怪道:“娘子,你不是决定去了吗?怎么还拿着这张纸好看吗?”
郑如骄瞥了眼她,放下清河陈氏嫡长女无端送来的这张好巧不巧的请帖,叹息道:“那只耳环其实不要也罢,现在牵扯出那么多事,好亏!”
“谁说不是呢?清河陈氏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是不知道自家府邸多么位高权重,平时不做什么都有一堆人盯着看着呢。这还巴巴地还什么耳环来,要我说,他们这拾了耳环扔了便是,整这一出人尽皆知的还耳环送酒席,现在外头不知道多少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娘子呢。”夏鱼这张嘴就是利索爽利,说话也没个顾忌。
一边的秋落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点。
郑如骄没说话。
冬雁以为自家主子不高兴了,出来打圆场道:“娘子,王妃刚送来了一套玉珠阁打造的头饰,一对鎏金包银玉手镯,并一条织锦坊的石榴裙。你要看看吗?”
“就搁着吧。”郑如骄只是扫了眼冬雁手上的东西,又移开眼,转向夏鱼道:“夏鱼倒是说的没错。不过耳环这件事,送了就送了,索性阴错阳差的,陈府有人补救了。所以明儿的长川诗社我怎么着也得去一趟。”
长川诗社,是一家长安城最大的贵族士族集会地,以论诗作赋,书写才情闻名的优雅之地。
能进入这个地方是身份的象征,外头不知多少人以踏入这里为荣耀,然后这里约定俗成是士族的地方。庶民等是压根连在门口张望都被人驱逐的,不说庶民了,皇家如今也就摄政王,几个估计很有些手段的宗室能进入。
这地带门槛高着,如若不是耳环一事,像她这种宗室女,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从陈家嫡女手中收到代表五姓七家最高荣誉的请帖。
郑如骄面皮抽了抽,让春沉过来,道:“让你打听的长川诗社所谓的才艺表演都有哪些?有问到了吗?”
春沉道:“娘子,今儿大雪出去很惹人注意,婢子也不敢到处走动,就到了陆娘酒肆,陆娘说她有个远方亲戚在王将军府当差,听府上郎君娘子说过,就是一般的才艺,琴棋书画,女工绣技,什么都比,只要出题的喜欢,其他娘子小郎没意见就行。”
“王将军府?王骏,太原王氏二房嫡子府上吗?这陆娘可不简单?五姓七家,摄政王府,喏,还有几家守得铁桶似的府上,我们的人怎么也渗透不进去。陆娘家亲戚?亲戚也是了不起的。”郑如骄低声道。
春沉深思一会,细声道:“那娘子,以后有事还问她吗?”
这个陆娘是胡姬,听她自己说死了男人,独自一人在长安城讨生活,又长得异域风情、貌美如花的样子,生活中多有麻烦。
那一次,十一娘也是凑巧了碰上被纨绔子弟强抢的陆娘,帮了一手,让这陆娘有了好感。之后几次,十一娘带着她们几个又老去陆娘酒肆坐坐,一来二去,大家就熟识了。
慢慢地,这人就为十一娘偶尔打探个事,算是她们的人。
可如今听自家娘子说道这人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平民百姓,春沉担忧起来,于是这么问。
郑如骄盯着脚下红红的火焰,看得眼睛花了,辣出眼泪来了,才开口道:“暂时先别了,有空查一下她个人的事情。好了,就这样吧。你先下去吧。让秋落她们进来。”
春沉退下,夏鱼秋落几个进屋来。
郑如骄指指箱柜、首饰盒道:“找一下明儿能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找最亮眼的吧。”
夏鱼秋落冬雁应好,三人忙着去挑选衣服首饰。
郑如骄一个人泡着茶边喝边想事情。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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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清早,天还没亮透,桃夭院的几个婢女仆人就忙活开来,捧盆子拿方巾,端早膳递茶水的,秩序井然排排站。
春沉忙着帮郑如骄梳妆,夏鱼拎着衣裙侍立一旁等着给郑如骄换上,秋落指挥着端早膳的进来,冬雁早带了几个仆人去布置马车,人还没回来。
忙到天大亮,这边总算折腾出个不输人的样子,郑如骄对着看不甚清楚的铜镜最后瞄了瞄,终于决定出发了。
长川诗社,大红柱子琉璃瓦,墙壁刷白,四周一圈回廊,正中一扇敞开的大门,陆陆续续有人进出,丝毫不因为下雪了,天气冷了点,就少人来往。
郑如骄递了请帖给守门的后,出来两个婢女领着郑如骄上了二楼一个海棠雅间。
门未入,就听里头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一个道:“阿蘅,你说这骄阳县主敢来吗?”
另一个又很快应声上来:“就是就是,阿蘅你兄长才稍微对人家小女孩表现一点善意,你这就虎姑婆似的让人来,可不吓着人家?那骄阳县主,上次咱们几个可都见着了,很是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小娘子。这昨儿还下了场大雪,兴许都爬不起来了。我们这傻不傻地等她上门来,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哦?”
“哈哈……”
“柳三娘,你这张嘴,总是不饶人。待会可不能这么说了,要不就得罪我的客人了。”又有一把娇气霸道的声音出来驳斥道。
“柳三娘你还不道歉,那骄阳县主可是我们阿蘅未来的嫂嫂,瞧你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