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不大聪明,做人不大灵光,也沉默寡言,即便努力干活,可一样没少挨批。只是他挨批的原因比别人多了一个——他来这个工厂干活最早,当时还没成立实验室,也就是说,他比实验室领导来得还早,实验室成立后,领导陆续被任命后,他也依然在这里干活。
但他却不是元老,因为他只是普通本科,而这里的男男女女,第一学历最低也是双硕士,而且专业对口。
范韵琳对许梦这种学历的人居然还混在这么神圣的实验室里,感到十分地厌恶,也同样十分地鄙夷,充满了看不起。起初她以为许梦是厂领导的亲戚,后来得知这小子只是来得早,而且实验室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需要这么一个干粗活的人存在时,就更加鄙夷了。
许梦虽然也是正式合同工,地位却跟实验室的保洁大妈和大叔完全一样。在钱的世界里,有钱人瞧不起穷人,在学历的世界里,高学历也一样瞧不起低学历,低学历甚至还不如完全没文化来得纯粹,因为大学扩招,大学的文凭已经不值钱了。
因此,许梦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孤独地工作,不断地承受新来员工迅速融入鄙夷自己的行列,始作俑者虽然不能说就是范韵琳,但她也的确起到了这种引导的作用。
这就是于果对她的全部了解,当然,是来自主世界的了解。目前从她骨子里的傲慢来看,最起码范韵琳在主世界和平行世界,都差不多。
系统问:“如果她就是那个8月21日出生的目标,您大概并不介意马上杀了她吧?”
于果的回答很巧妙:“我没有那么小气。但是,如果她就是目标,就等于说她在这个支线世界里是恶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果然,受到范韵琳影响,鄙夷形成了一个连锁效应。旁边一个眯眯眼饭团脸的年轻男子无不讥讽地说:“就是,我……不光是我,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于果知道,此地不比支线任务,这些人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威名。这个饭团脸叫吕察彪,在主世界里就是个爱搬舌弄嘴的小人,看来在支线世界也同样如此。
可是,此人再怎么着也都是靠背后捅刀子来勾心斗角的,属于坏却没胆量的老鼠型,而不是直接如此粗暴,这不是他的风格。
于果还这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说“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这样的话。但于果的境界不是他们这种级别,即便是在大半年以前刚来胶东时,他听到这种挑衅的话也会不动声色,最多是目光转过去,露出可怕的煞气。
而现在的于果,已经不在乎蚂蚁的寻衅了,他更加恬淡笃定,比一味地压制情绪而冷静沉着更加高明和自然,他想再继续听下去他们的对话,以便获得关于这个支线世界更多的信息,因此依然面目温和,若无其事。
果然,其他人对吕察彪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但也没什么惊喜。
“既然没死,那就让他出来吧。”
“不行!谁知道他是不是感染了?现在只是还没表现出来而已!”
“应该不会……这里面有紫外灯的,每天都会杀一遍毒,他如果真感染了,熬不过一天,这是常识……”
“等等!什么?他还真是从一开始就待在这里?咱们把他忘了?也就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多少有本事的师兄都死了,他还活着……这样的人,运气还这么好……”
于果的表情始终不变,心里却在飞速地咀嚼和消化这些信息,暗想:“难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了?他们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现在看来并不是侮辱人格了。‘感染’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出现了超级病毒?”
这不奇怪。
于果喜欢看探索发现频道,他知道现在滥用抗生素的后果。
世界多国科学家都认为,滥用抗生素会导致人类因为超级传染病而走向死亡,这种情况导致世界末日的可能性,甚至排在核战争、电脑控制世界、外星人入侵、巨型小行星撞击和以黄石公园火山爆发为代表的全球天灾等各类可能性之前,是第一名。
他虽然不是学医出身,但长期跟这帮博士硕士在一起,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也多少懂一些。
可是,他们的手里为什么拿着各种棍棒和刀具呢?甚至还有两个人手持铁锨。在工业区,当年拿地十分便宜,政府非常欢迎有人创业,所以厂区面积都不小。
胶东市是个雪窝,特别容易积雪,厂区面积大了反而成了工人的负担,而且不是每个工厂都恰好有各种铲车的。有铲车的工厂则借机要价,因此为了节约成本,不具备铲车的工厂也不会为了扫雪专门去买一辆两辆,更不爱去雇佣,而是一次性采购了大量铁锨,让工人们疯狂扫雪。
于果注意到这两把铁锨,有一把已经有了明显的缺口,显然是遭到了重创,边缘上涂满了诡谲的黑色。
那黑色就像是凝固风干很久的血液一般。
范韵琳冷冷地说:“七嘴八舌地,都说完了?都说完了,该我说了。”
众人一瞧她开口了,也都收起了窃窃私语,不做声了。
于果真没想到她能有这么大的威势,要知道,这个女孩的聪明、专业业务能力和给公司带来直接经济效益的本事远超同辈,可也只限于此,并不会武功,也不会权谋,她哪来这么坚不可摧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