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拿起杯子倒了口茶静静喝着。
茶水是冷的,里面还有冰雪渣子。也许,对于一个早把人世看透的薛枕淮,这样让人心凉的东西喝起来最够带劲儿。
齐瑜沉默着,没有说话。
薛枕淮又说:“不错,那封遗书是我托一个叫石兰的小丫头转交给你的,半路上提醒你齐瑜你家娘子有危险也是我薛枕淮本人……呵,我呢,还不至于恶狠到要拿一个弱质女流来出气报复,我就是想让你两口子知道,每当你们看见和二秀的同一张脸,每当你看见‘二秀’写的那封遗书,你两口子,究竟能不能这么幸幸福福、安安稳稳过下去?……”
他就这样说着,说了很多很久,除了他和明菊的那些事儿,包括为什么如此捉弄两人,为什么想让他们两人不痛快,他说得闲闲适适,不疾不徐,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齐瑜彻底怒了。
“相公!”
明珠正要喊一声,而齐瑜,已经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往薛枕淮胸口狠狠一顶:“看来,和你讲理都是多余!”说着,不顾明珠阻拦,首先挑出一剑,就这样和薛枕淮两个人打起来。
腊月寒意尚浓,细细的飞雪还在院中不停地飘。
这是一个连空气都会冷得冻僵的寒冬腊月,然而,院子里的两个人却打得非常火热eads;神明已死。
明珠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炸了,两个人打着,就这样也不知打了多久,终于,明珠像是想起什么,她冷静下来,也不再理正打得火热的两人,蓦地转过身去寻找明菊踪影。
“相公,你、你别打了,可不可以别打了……”
屋子里,明珠呐呐传来一句。齐瑜这才住了手,跑过去。明珠正站在一张矮榻前,手欲伸未伸,表情复杂,口里喃喃却不知是在说什么?
明菊就躺在那张矮榻上,一张煤油灯在她脸上晃来晃去。静静的睡颜笼在那光影中,她的身上,只盖一层厚厚的布丁棉被。明菊还是那样的明菊,这样安详洁净的面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额前一排细细刘海在微风中轻轻吹动着,看神态表情,竟是和那日盖棺下葬一模一样。
——真的是明菊。
明珠心情复杂极了,此时此刻,再次面对这个互相把彼此的人生搅得混乱不堪的女人,明菊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她这辈子会不会醒过来?”
薛枕淮走过来,慢慢坐回明菊床边,两只手将脸轻轻覆着,样子疲惫,语气也是非常疲惫。
齐瑜和明珠开始安静下来,都没说话。
薛枕淮又道;“你们很难置信吧?其实,我自己也觉这人生难以置信。”
他牵牵唇角,有些自嘲之意。屋子里很静很沉没,终于,就在薛枕淮这一疲惫无力的神态语气,明珠和齐瑜两人难以置信地,居然听见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两年前,薛枕淮才到明菊府上为明珠诊脉不过十来天。薛枕淮说,第一次看见明菊之时,明菊正站在一丛桃花树底下给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包扎伤口。那天的明菊,穿着一袭淡色的绣白兰花的挑线长裙,她把头低低垂着,身下的裙子像水波一样铺开在碧绿的草地上。薛枕淮恍恍惚惚出了会儿神,这时,恰有一阵风来,明菊身上的白兰花香味越发清清淡淡漂浮在空气中。他觉得这香味很特别,于是,笑了笑,走过去道:“你这包法是不对的。”说着,也不顾对方意愿,轻轻拿了她手中的那只小东西开始教她包起来。当时的明菊很矜持,却也不扭捏做作……
两个人静静听着。
薛枕淮笑了笑,最后,他又告诉明珠和齐瑜,他和明菊的故事其实很长很长,当然,讲起来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明菊的死是他造成的。——当薛枕淮无意间从太子和周尚书那里得知到明菊的身世遭遇,薛枕淮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不管是不是已经动心,他开始变得焦虑,这个女孩儿,肯定有天会选择长辞人世的h然如此,不如他帮她做了一个选择,骗她说,将雷公藤、迷迭、罂粟等药材混合在一起便是比鹤顶红还要毒上三分的烈药,尤其,死得也很痛快。
最后,明菊果然相信了他的话。——因为明菊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个药,根本不会致人死亡,最多也是假死三天而已。
明菊最后被下了葬,因此,当薛枕淮一收到这个信息,他便立马前往明菊墓前掘开棺木将她给带了出来。可是,他万万没料到,明菊自从服了那药,直到现在还是昏迷状态……
明珠和齐瑜大为震惊,不过,两人脸上都没表现出来。
薛枕淮又叹:“是啊!你们怎么能就那样安安稳稳一辈子呢?怎么能呢?”
他的手指慢慢拂过明菊的脸,一点一点地拂,目光很温柔,声音却有一种偏执的阴冷:“我和二秀,应该是这个世间最相同类似的人吧,不知为什么,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她应该是和我属于同一世界的人。你们说,她要是死了……她要是就这样死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她不能死eads;论如何养成忠犬[末世]!不能死!”
说着,薛枕淮脸色蓦地一变,像是想起什么,抱起榻上的明菊就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