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非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状况。
冬日的寒风似乎透过了层层墙壁屏风吹到他的身上,让他跪在地上的膝盖一阵一阵的发痛,全身因为上次遗留的症状,也酸软栋冻僵一般,脑中一阵一阵嗡鸣——
庄轻鸿躺在床上,出神的盯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刻红丽眼里完全没有了之前看庄轻鸿的善意,里面满是生意人的冷漠,还有一种狠意——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也亏庄轻鸿伪装的好,竟然没让她察觉,庄轻鸿原就是不打算遵守他的承诺的。
“庄轻鸿,话止于此,你最清楚我的手段,不要妄想玩花招,否则……”红丽眯了眯眼睛,杀光顿显。
庄轻鸿脸色灰败,冰雪般的眼眸之中,绝望、不甘、愤然种种最终归于平寂,死水一般,他张了张嘴,身体的虚弱让他的声音微弱极了,他的话没有被辨认清晰,却听见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令他不敢置信的话。
“红丽妈妈,庄非愿意替公子挂牌接客。求妈妈放过公子,公子重伤在身,三天不可能痊愈。”庄非叩首,身体都在颤抖,却极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平静。
红丽轻蔑的看了一眼庄非,青儿上前走了一步,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做。
庄非此刻半张脸上是巴掌印,红肿着有些滑稽,红丽不屑的道,“你算什么,比得上轻鸿的名声,轻鸿名扬忘忧,定能为我赚下万金eads;天降妖夫七八个。”庄非她是知道的,没有庄非为庄轻鸿奔劳遮掩,庄轻鸿受伤,哪能瞒得住三天之久。若不是王爷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她也不会发现庄轻鸿的心思,等庄轻鸿的伤好逃走,岂不是得不偿失?
红丽太生气了,打庄非那一巴掌是用了劲的,可也没想让庄非入贱籍,他的忠心难得,红丽有心思培养庄非。
“庄非愿意替公子挂牌接客。”第二遍,这次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没有颤抖没有迷茫,再次叩首,叩首的动作,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先是左手,划过一段小小的弧度,轻悄悄的贴在地面,袖子自然的在地面之上铺开半扇,然后右手是一样的动作,两手指尖相对,最后俯身,额头放在手背之上,整个人如同绽开的花瓣,挺直的莲叶,一举一动优雅至极,比起精心培养的花魁候选人做的丝毫不差,甚至更加完美……他的动作之中,有着一种迷人的韵味,仿佛能吸引人的眼球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红丽不再有轻视的心情,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庄非没有动,庄轻鸿却仿佛又活过来一般,气急败坏怒气非常,一反平常高山之岍莲的状态,也不似刚才已经认命的样子,眼睛都红了,可他身上有伤,稍微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一手将枕头扫下地,大声道,“庄非你敢!你闭嘴x我闭嘴!”他的暗示,难道庄非没看清楚吗!
那上好的软木芯枕头砸在庄非身边的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得有些震耳。
庄非并不理会掉在自己身边的枕头,却也没有依言抬起头,而是镇定的跟红丽说话,“红丽妈妈,请借一步说话……”
红丽立刻明白庄非的意思。
对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了解的点头,着人看住了雨雪阁,自己留在内间看着庄轻鸿,让红丽带着庄非离开了此处。
青儿捡起地上的枕头,重新放回床上,毫不意外的看到捏紧拳头的庄轻鸿,青儿叹息了一声,王孙公子真的好吗?明明对无尘公子追捧至此的晋王,却是将无尘公子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晋王殿下做的如此之绝,但凡表现的有一点留念或者根本不做表现,红丽妈妈不会动庄轻鸿,可他偏偏将那些东西送到红丽妈妈眼前,让红丽妈妈知道了无尘公子的打算,让红丽妈妈看到无尘公子的无助与背约,以决然的姿态宣示了晋王对庄轻鸿的厌弃……很绝情。
与他相比,庄非实在太有心了。
“无尘公子,你省点力气吧。”青儿坐在了床边的墩子上,“你的命运是庄非交换回来的,不要糟践他的心意。你欺骗妈妈的事情不会轻易揭过,恐怕今后过不了以前那样的舒适日子了……可怜了庄非,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很忠心。”
庄轻鸿口中尝出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却恍然不觉,庄非!庄非!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明明那么不想入贱籍,让别人轻贱,为什么要这样!
以庄非的容貌,加上刻意表现自己,这样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庄轻鸿趴在床上,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整个手背上青筋突起,神情极为可怖。
此刻庄轻鸿心中升起浓浓的恨意,对自己,对祁景^他为何没有力挽狂澜之能,恨祁景的狠绝不留后路,眼眶疼的厉害,庄轻鸿埋头在枕间,一滴热泪终于流下。
他从小,怎么被欺负都没有哭过,就连唯一一个顺心的奴仆替他顶下黑锅,被打出府去,他都没怎么伤心,此刻却觉得胸口破了一个洞,生生的全是名为庄非的痛……庄非落泪之时,也是这般痛的吗?
庄非、庄非……也许,我也是爱你的。只是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