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怪了,”我说,“通常那些当兵打仗的吃穿都有军方的补给,除了武器之外,身上也不会带什么钱财,这些人就算去摸尸体,又能有什么收获?况且战场情势多变,外人在其中出现,很容易被认为是残兵或奸细,恐怕要冒很大的风险,有点得不偿失吧?”
“是的,”孟姜点了点头,“我听说早期做这行当的人只不过是一些流民,饥寒交迫,无奈之下才去战场上那些无人善后的死者身上碰碰运气。但后来适逢国难,战乱四起,军队之中不仅有穷苦人,有一些曾经家境殷实的子弟在国破家亡之时也被迫入伍充军,他们身上带些私藏细软便于周旋倒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要从人群当中发现这样的人,又要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找寻合适的时机,就不是每个流贼都能做到的了。像离殃镇鬼这样,敢自称一个流派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道,“这样一想,下面那些人还真的很可能就是做这行的。怪不得我刚才问起他们的身份,有几个人显得相当警惕。看来不管如何大言不惭地自称镇鬼,说到底也还是流贼,自然不愿意暴露在人前了。”
原来是这样!我此时已经全然明白孟姜刚才所说的这伙人很适合当我们的向导是什么意思了。发死人财的人就像猎犬一样,对战场这种死人成堆的地方嗅觉是最灵敏的。陇西毕竟曾是强秦的地盘,当今皇朝的大本营,边境冲突固然可能有一些,但足以造成大规模死伤的战事是很少的,自然吸引不来这些镇鬼。
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冲着陇西此次的战事去的。但只是知道爆发了战事肯定还是不够,他们也需要知道秦军和赫彻军都有多少兵力投入,具体冲突的地方在哪里,是有可能持久战还是转瞬就会休战,等等这些信息。毕竟目的特殊,某些寻常渠道无法得知的具体细节,比如,赫彻部族那个叫弧凉的头领的一些情况他们说不定也已经掌握了。所以和他们一路同行的话,说不定就会有机会得到这些宝贵的情报,岂不是使我们可以事半功倍!
“离殃镇鬼的名头我也听说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丛离殃所带的这些人。”我正思考着,听到桑青这样说道,“而且我听说干这一行的,其中有一些人后来也不止是摸尸体这么简单了,有时也会在乱局之中,受雇于人去做一些更隐秘的事。”
“有什么比摸死人尸体还更隐秘的事啊?”我惊讶。
“比如说,盗取情报,散布流言,破坏一些重要的军备,甚至,暗杀之类的……”桑青说,“相比于从尸体身上去拿不确定是否存在的钱财,不如直接拿雇主的钱财那么简单直接。只不过想要取得雇主的信任,又能在事后抵挡住各方的追击,可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这话可令我有些暗暗心惊。毕竟摸尸体这种事充其量算是民不聊生的战乱年代老百姓们活下去的手段而已,但如果上升到干预双方战事进程这种高度,那可就具有某种间谍的意味了。不论如何,在这种年代听到有人以此为职业,而且还能做得风生水起,就着实令我有些意外!
和这样危险的人为伍,能顺利地借助他们的力量固然是好,但如果因为这种人为世间的不容而引来多余的麻烦的话,真的不会把事情搞糟吗?
但我望向孟姜时,看到她望向丛离殃的眸子在灯光的暗影下闪闪发亮,神态看上去,似乎颇有期待,立时便明白了我们此时的处境。
不管是嬴政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是要在这种混乱局面下寻找越璧这件事,都不是循规蹈矩而为就能做到的。此时遇到丛离殃这些人,相当于是遇到一个机遇,同时也像是一场赌局,就算我们能否拿出一点冒险精神来迎接它了!
只不过,这丛离殃在两位姑娘面前的那个态度,分明就是个好色大叔,实在令人反感,和这种人同行,恐怕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啊!我望着角落里那家伙,不禁皱了皱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好像很多人在喧闹。我正有些迷迷糊糊,听到桑青在门外喊我,赶紧穿衣起身,赶到楼下一看,闹哄哄站在门前的,正是丛离殃那些兄弟,每个人都是一身利落的装扮,手上似乎也没拿什么东西,见我们下来了,有人就叫着:“丛大,你等的女人来了!”
“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儿去!”丛离殃骂着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见到孟姜和桑青,仍然是一脸笑容地说道:“走吧,今儿下午可能有雨,咱早点过山去。”
说完还回头叫道:“快牵上来!”他身后的人听到了,牵着两口牲口就走了过来,身材不似马匹一般高大,但却结实矫健,竟然是两头骡子。
“这是我给二位姑娘准备的座驾,咱们这就走吧?”丛离殃说着。
二位姑娘的座驾?我很疑惑,向其他人看过去时,众人竟然已经开始缓缓移动,看意思就是要这么腿儿着出发了!
“这是打算步行过山吗?”我问。
丛离殃扭头看了我一眼,诧异道:“是啊!难不成还要我背你!”
谁要你这种人背啊!我大汗,随即说道:“可是这样走不是很慢吗?”
“慢?那是你吧,我们可不慢!你要是不想走就往南面官道去绕好了,有个七八日也到了!”丛离殃鄙夷地说。
七八日…是肯定等不了的,我们需要尽早赶到陇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