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知道玉娘身陨三危山,不过没想到那时候随着原身一起死了的还有大半个山头成了精的妖物。道士们在山上合了镇妖阵,那时如果不是翠羽和宗邯将她半死不活的身体拖了出来,下场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们从三危山逃出来之后在山野中藏了一阵子,那些道士依旧在四处搜寻逃脱了的妖物,没多久他们的踪迹就被一小拨道士发觉,恶战之后狼狈脱身,秦云刚好些的身体又遭重创,那之后翠羽和宗邯才愿意避入俗世城乡。
他们一路从塞北到江南,路上换车换马换船,直到霞浦才能稍稍落下脚来。
一个多月过去,秦云身上的伤好了许多。翠羽也不再每次给她换了药之后,就去对着宗邯一顿劈头痛骂。今日解开衣服时,入骨的符咒伤痕不再流血,过些日子便能够收口了。虽则伤动了根本没个三五载好不起来,但起码面上看去不会再那么骇人了。
翠羽一边替她换药一边道:“我们从山上带下来的药草不多了。”
秦云便道:“那留下一些罢,往后说不得还有急用处。”
翠羽手上便用力了一些,压得秦云痛得一缩,她才干冷冷地道:“原来你也晓得痛,符咒不比刀剑,若没有药草,你这伤三五载也好不了。”
“三五载的,总也有时限。”
翠羽手上的动作停下,晓得她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话。他们现在想要安安稳稳地避在俗世中都是奢求,三危山回不去,塞北也回不去,下次再能寻见药草就不知是什么事时候了。
换完药之后秦云把衣服穿上,外面那个伙计敲了敲门,问一切可都还适心合意。秦云看了看窗外的光景,就让翠羽去吩咐那伙计置下一桌饭菜。
翠羽莫名其妙:“弄那劳什子做什么?”
秦云好笑地看她:“吃些东西,好让你们沾些烟火气。”
翠羽撇了撇嘴,晓得玉娘在俗世久住,这些事情都比他们要清楚地多,便依言去吩咐了那伙计。
不过多时三大食盒就被备好了提上来,翠羽闻见那味道便直皱眉,伙计在一旁瞧见了便说:“方才忘记问夫人是哪里人,江南菜不知合不合胃口。”
秦云在屏风后道:“不妨事,我听说你们的蜜饯果点有名得很,也送两盒上来罢。”
宗邯也被叫了过来入席,先是有些拘谨地坐在那里,而后碗筷又在手中摆弄了一阵,才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翠羽嫌弃地看了看他,又嫌弃地看了看一桌饭菜,最后捻起了旁的一块糕点,送入嘴中就感觉含了块干涩沙石一般,一伸脖子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秦云是有好些时候没有吃到过像样的饭菜了,并不管其他的两个人,只挑了自己中意的菜色吃了。等她放下筷子来的时候,便见翠羽抱着个蜜饯的盒子,一块一块地往嘴里送着。
翠羽见她看过来,像是才发觉自己在做甚一般,把已经送到了嘴边的蜜饯又扔回盒子中放到桌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指,一边问道:“不再走了么,就在这个村上住下来?”
秦云将身上的一块丝帕扯下来递给她:“霞浦城中十万多户,算是个大城了。”
翠羽的手指已经擦干净了,她将丝帕接过去后看了看,然后好好地叠起了塞入怀中。一旁宗邯见翠羽转向了一旁,就伸手将蜜饯的盒子勾了过去,抓起一大把塞到了口中。
翠羽转眼发现蜜饯不见了,狠狠地瞪了宗邯一眼。后者肩膀稍稍一缩,但没有将盒子还回去,而是侧过了身子,又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
秦云看着那两个妖精叹了口气:“要住下也没那么容易,我们谁也没有户籍。”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指望不通世事的两人,翠羽是个长了腿的钱袋子,宗邯也便就是个能唬唬人的大个子。两个人连正经衣服要怎么穿都学了一路,宗邯只是扎个发髻还好,翠羽的头发自从半个月前梳起来之后就没拆过。
秦云一落下脚来,便想着要去买两个小丫鬟来使唤,只是也不好买来了让人跟着住客栈里,于是便要等着置办下宅子来之后。而要置办家宅,又必得要户籍。
他们住了三日过后,这天客栈的伙计又来送了罐蜜糖并三盒蜜饯,在外间的桌上放下了就转身要走,秦云从屏风后转过来道:“你且等一等。”
伙计转过身来,不想第一次见了那魏夫人除去帷帽的模样,只瞥了一眼便赶紧低下了头去,耳尖泛起了一片粉红:“小人失礼了。”
秦云笑了一下,慢吞吞走过来坐下了才说道:“不妨事,你坐,我有事要问你。”
那伙计连连摆手推辞不敢:“夫人想问什么尽管说,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云听他这么说却又看了看他,从那伙计的身形中看不太出究竟是年纪小,还是身量本就如此。早先该问翠羽一嘴的,这几个妖怪都能掐会算,只不过自从受了伤之后,她的技能面板就是一片灰。于是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容。”
“如今多大岁数了?”
伙计的耳尖愈发红了一些:“十四,过了重阳就该十五了。”
秦云笑了下:“好名字,好年纪,读过书么?”
“不曾正经读过,不过我哥哥是秀才,他教我识了些字。”
秦云就没有再问下去了,转而说起他们三个的事情:“因家事辗转此地,户籍文书一概届无,眼下想要买地置宅,却是毫无办法。”
傅容先前瞧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