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
跑到念佛堂门口,悟空合掌行礼,微低下来的头颅正好撞到另一个人的额头。此人额宽颊尖,脸长得和悟空的身材一样是个倒三角,吊眉三角眼,酒糟鼻,核桃嘴,上唇两撇老鼠须,下巴一缕山羊胡……这些形容词可不是悟空想出来的,而是自家师傅对二师兄的评价。
二师兄原来是个四处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有次故做聪明给一户人家算命,说男主人面带桃花,有外遇;这是他看出来女主人是个母老虎,在家处于绝对统制地位,才编出来的故事。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男主人不只有外遇,还正在计划谋害女主人。一时之间以为事情败露,一咬牙拿出所有的私房钱,在雇凶杀害的名单里加上了二师兄。二师兄在逃命的时候碰到了云游的师傅,师傅看到他时给出的评价就是上面那段话。
最终师傅出面救下他,后又收为亲传弟子,二师兄当时很奇怪,不知道师傅看上了他哪一点,师傅说他舌绽莲花,是有佛性的表现。事实也证明了师傅的慧眼,二师兄入门没多久就展现了他在颂经方面才华,加上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和一张巧嘴,竟使得弘佛寺的香火旺盛了不少。
“怎么?跑来拿二师兄的脑袋出气吗?”二师兄右手捻着上唇左侧的老鼠须,不阴不阳地问道。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二师兄保养的却很好,接近花甲之龄了,看上去只像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皮肤好得让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嫉妒。
悟空忙退后几步,低眉顺眼,一声不吭。真不能怪他,刚刚悟空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急,转过弯来就看到二师兄向自己这边走来,忙低头行礼,结果二师兄就自己撞过来了。
“进来吧!”对付二师兄不辩解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你敢搭话,他就会用无数的语言加上唾液,给你来个头部桑拿——洗脑、洗脸、洗耳全套服务服务服务服务服务服务。
念佛堂里的布置很简单:
一佛龛里一尊佛,一香案上一炉香;
一蒲团前一木鱼,长明灯下一经书。
悟空进来后先向供奉在佛龛里的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像行拜礼,然后走到墙边去净手,上完香后又给长明灯加灯油、挑灯芯,一套流程做得虔诚而又流畅,带着莫明的美感,站在门侧注视着这一切的二师兄虽然不动不言,不过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些许赞许。
“南谟薄伽伐帝,鞞杀社,窭噜薛琉璃……”
盘坐在那里的悟空左手立掌于胸前,右手轻持木槌,合着颂经的节奏轻轻地敲在木鱼上。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悟空伴着木鱼颂经的声音,清灵而又空远,随着山风,在整个弘佛寺的上方流淌。寺里的僧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或坐、或立、或卧,都各自禅定在仿佛无边无际的经文秘藏中,安乐喜悦的感觉在身体间、感观里流淌,带走那些因愚昧、邪念、yù_wàng而撒落在上面的尘埃……
念佛堂的位置很有讲究,整座山上只有在这个位置颂经可以将声音传遍寺院,要不悟空也不会听到二师兄的喊声就知道到哪里找他。
……
“你是榆木脑袋吗?说过多少次了,在这个念佛堂里念经是给寺里众僧听的,不是给你自己听的!你光顾着自己开心有什么用?要注意节奏、注意发音、注意韵律,你到底让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二师兄坐在念佛堂边的小石墩上,屈起食指把悟空的脑袋当木鱼敲。低头盘坐在那里的悟空一动不敢动,硬挺着承受从二师兄口中喷薄而出魔音灌耳、魔液洗面。
“……先要静下心来感受寺里的气息,你那么急开始念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坐这儿听着!”终于二师兄结束了他的说教,站起身向念佛堂走去。不是他说累了或是说够了,而是寺里的僧人们都等着听他颂经呢!以往早上用完斋饭之后,都是二师兄颂经,自从十二年前悟空把主要的经藏都学会了之后,他就成了二师兄不在时的颂经者,又或是大牌出场前的垫场表演。
进去的二师兄像是换了一个人,刚刚愤怒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变得宝相庄严、虔诚无比。先是同样走完一遍流程,二师兄盘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渐渐呼吸越来越细,越来越绵长,坐在原地看着的悟空感觉二师兄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似乎正在融入到这片天地里一般。意识里的二师兄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就在悟空感觉里升出一丝要去抓住他的时候,只见二师兄自然而然地拿起木槌,轻轻地敲打在木鱼上,声音传来,如当头棒喝一般,顿时悟空心里的那丝烦躁感消失了。
“南谟薄伽伐帝,鞞杀社,窭噜薛琉璃……”
同样的经文,同样的清灵空远,刚开始听不出有什么不同。可渐渐的悟空和寺里僧众们,在意识里都感觉到了其它人的存在,感觉到他们愉悦的身心,自己的感觉加上别人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境悟——因别人的愉悦而愉悦,分享自己的愉悦以令别人愉悦,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自我身心的升华,使吾等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二师兄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管他长得多猥琐,不管他嘴多毒,可在颂经上却是悟空见过的第一人,要不荆国皇帝也不会隔段时间就叫他去皇宫里颂经了。
“听明白了吗?”二师兄站起身向佛像拜礼完毕后,走到还一脸沉醉表情的悟空面前问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