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雪眸中一缩,望向兰溪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你怎么会知道……?”不该呀,这些事都捂得极紧,她怎么会知道?再望向兰溪时,明明对面的人仍然温婉和善的笑着,煮雪却觉得一股寒意窜过背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煮雪不知道,她极力隐藏的胆怯正从她的眼底一点点流露出来,兰溪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知道什么?是二伯母帮你的事?还是你与她达成的条件?这都不难猜好吧?何况,你当我为何今日才来找你?倒不是我才知道你的行踪,两年前你被大伯父的人秘密接到京城,自通州之后,便未曾露过面,一直坐在马车上直接驶进了顺义坊大伯父暗地置的那所宅子里,这两年偶尔会随大伯父到外边儿喝茶、吃饭,其余的时候,最多是到城里逛逛,或是到相国寺上香,素日里很少出门。自从锦绣庄开张之后,你知道那是我娘的铺子,虽然未曾亲自上门逛过,却是遣了你身边那位姓李的妈妈和叫作秀云的丫鬟去过两回,头一回做的是件粉红倭缎大出风毛的皮襦袄,后一回做的便是你身上这件碧水天丝裙了。”
这些都是长柔早就打探好的,兰溪一句句信口拈来,眼看着煮雪原本不信的脸色,随着她讲了一句又一句,先是成了瞠目结舌的不敢置信,到最后,却是颓然的双肩一垮,彻底地信了,但也垮了。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她在京城,她成了兰大老爷的外室,她甚至也知道,自己与兰二太太在合谋筹划着什么,煮雪突然觉得心累……兰溪既然一直都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却从没有动作,是将她看作了跳梁小丑么?“姑娘今日寻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于不再自称奴婢了。说实话,方才那声声奴婢听不出半点儿谦卑,反而骄傲得刺耳,她不喜欢,如今反倒顺耳了很多。“我方才说了,是与你叙旧,你不信?”
“姑娘用不着再耍弄我,姑娘高明着呢,我这点儿微末的道行还不值你费心思,我也猜不透姑娘的用意,还是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回,有什么事直言便是。我头疼着,不想再费脑筋。”煮雪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兰溪反倒觉得,这是重生以来,觉得看煮雪最顺眼的时候了。“我只是想着,不管二伯母对你承诺了什么,显然她都没有兑现的打算或者是能力,但据我所知,我大伯母已经知道你的存在,打上门也不过迟早的事。你有大伯父护着又能如何?男人的宠爱有几时,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应该想得比我清楚,或者你可以考虑考虑改跟我合作,我或许能帮你达成夙愿。”煮雪是个聪明人,外室虽然可图一时清静安宁,却不是长久之计,她要为自己和日后的孩子谋一个未来,就必然要进府,哪怕是个贱妾,也要一个名分。
煮雪轻笑着嗤道,“你想让我在大太太跟前指证二太太?你怀疑她,但是没有证据?”
煮雪本就是个聪明人,兰溪不意外她能猜到这一层,不过既然不意外,她便是有她的说法,“那么你肯么?”
煮雪未料到兰溪应得这般耿直,反倒是她自己愣了一愣,继而扯了扯嘴角,“空口白牙的指证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让大太太心里起疑罢了,这对于姑娘来说,没多大的用处,值得你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
“让大伯母起疑这便足够了。再说,以你的聪敏,与二伯母做了交易,会连一个证据或是把柄也没有么?我不信。”兰溪笑着,轻缓摇头。
煮雪目中一动,却是笑道,“二太太可是谨慎得很,我哪儿能抓到什么把柄?”
“是么?”兰溪轻应,倒也并不强逼,只是,她与煮雪皆是心知肚明,若是无所凭仗,她不过就是兰二太太的一枚棋子,用过即丢,又凭什么与兰二太太交易?既为交易,自然是双赢的结果,一个外室,可不是煮雪的最终目的。“你很清楚二伯母选上你的原因,虽然被我撵出了府,但你终究是我身边的人,如今看来,你是不愿帮我了。也罢,兴许你更信任二伯母,或者她给你的条件你没法拒绝,不过煮雪,容我提醒你,我虽不见得能阻止你进府,但让你以什么身份进府我却还是有办法的,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尚在我手中。”
煮雪笑容一僵,只一瞬,她很快便收敛起情绪,只是望向兰溪时,却不自觉和缓了一下脸色,“姑娘,说到底,你我毕竟主仆一场,当日,我辜负了姑娘的信任,姑娘又何尝没有伤了我的心。如今,我如姑娘所愿,离了三房,不过所求一个安稳富贵的未来,与姑娘并无大的冲突,我并不想与姑娘为敌,除了成了大老爷的人之外,我并未答应二太太其他的事。姑娘今日也是太突然了,这毕竟是大事,还请姑娘容得我多考虑两日,届时再给你答复。”
兰溪沉吟了片刻,点点头,“罢了,像你说的,好歹主仆一场,这点儿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不过,别让我等太久。你没有答应二伯母别的事,可能不知道,因为你,大伯母可是把所有账都算到了我们三房的头上,拜你所赐,我也许很快就要多一位家世良好、有才有貌,身份几可与我母亲比肩的庶母了。说到底,我父亲要享齐人之福,还要多谢二伯母与你呢。”
煮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窒,点了点头,她冷着嗓问道,“既然姑娘已答应给我几日考虑,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兰溪点头,一摆手,“请便。”
煮雪便也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