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差事虽然只一两个月就过去,比不得长年在主子们跟前侍奉的差事,但也真是个肥差。为了领这差事,他们两个也没少疏通关系。
是以这位任氏女官舍不得油水,他也是能理解的。
但没想到她顿住脚不再转悠之后,说的却不是舍不得油水的话。她说:“唉!我哪里是心疼钱呢?永宁宫给的那些,怎么也比谢小姐一个姑娘家能给的多!”
“那您这儿打什么圈儿呐?”掌事宦官道。
任氏说:“我是在想……咱日后怎么待这位谢小姐好?我要不要再给她调个屋子?她现在这屋是向阳的,要不要给换个大点的?”
“你可省省吧!”宦官斜着眼睃她,“真教人瞧出差别来,惹得别家小姐不高兴了,咱也担待不起。咱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万一她们间生了矛盾咱拿明白分寸,小事啊……不打紧!”
这话说的,任氏想了想觉得也好。心里又酸他真是势利的人干势利的活计,越干势利的活计琢磨得越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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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配殿。
主动提及选妃事宜的皇长子在听闻真有不少贵女入宫备选后,虽觉得意外却无心去见。只在发愁既然有人主动进来,他该如何在不封皇子妃的前提下将这事揭过去?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难题。
又几日下来,终于连皇帝也催了一催,意思是让他先自己拿个大概的主意,他与皇后细做打算。
孟时衸怕再不去见会让父皇瞧出端倪,但他也真没心情多与那些贵女打交道——倒不是她们没才学或者不会说话,只是谁跟谁也不认识,见了面说什么啊?
若就一个两个,他可以问问“你爹娘可安好?祖辈可安好?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菜?”。可现下小二十人放在那里,他总不能挨个问一遍“你爹娘可安好?祖辈可安好?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菜?”吧?
于是孟时衸闷头琢磨了会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贵女们每天什么时候去坤宁宫问安。”
他想在她们前往坤宁宫的时候去乾东五所,路上打个照面能见个礼,但谁也不会那样杵在路上说话。到时随意寒暄几句,他便说自己也要去坤宁宫问安就行了,众人一起过去,有话到坤宁宫再说。
坤宁宫又是母后的地盘,不用他绞尽脑汁想话题。
奉命去打听消息的宦官很快就回了话,说贵女们是,卯时一刻从乾东五所出来,往坤宁宫去。
孟时衸便在次日的卯时一刻出了乾清宫,去乾东五所。
乾东五所与坤宁宫间很有一段距离,乾清宫则离坤宁宫不远。于是他在经过坤宁宫后又走了好一段,才看见贵女们的身影。
渐明的天幕下她们排了两列,都穿着白绫袄子、杏色裙子。
两方又各自向前走了一阵,领头的女官眼尖,先一步看见了他。
“停。”她低低道了一声,旋即自己先迎上前福身施礼。一众贵女都怔住,回过身后陆陆续续也施下礼去,可想而知并不整齐。
“免了。”皇长子也定了脚,向那女官道,“我正要去乾东五所见见她们,这是去哪儿?”
“去向皇后娘娘问安。”女官垂着首回道。
他“哦”了一声,遥遥地又递了递她们,一哂:“那正好,我原也打算一会儿去坤宁宫,一道走吧。”
同走一路?贵女们顿时面显欣喜。
站在前头的几人面上的喜色撞入孟时衸眼中,他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沉默着回过身,便往坤宁宫的方向去。
她们中自然有人是十分着急的,只要有人着急想快走,旁人就不得不也加快脚步跟上。纵使碍于礼数并不能太快,两边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于是没过多久,孟时衸余光便乍然瞥见原本与他尚有一两丈距离的贵女们,目下已只比他慢了半步了。
不得不说打头的那两位都很聪明,压住了始终比他错后半步的步子,便没有礼数上从错误,但这样近的距离,又足以让他看清她们大半的容貌,甚至嗅到淡淡幽香。
孟时衸眉头浅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就又转回头来。然则撞进脑海的人影一恍,他不可置信地又回了一次头。
视线再度扫到那张脸上,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夕瑶原本也正偷看他,蓦地与他视线相接,她一下子吓得无措起来,只能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停。”孟时衸道了一个字,贵女们再度齐齐停下,数道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但只那一缕就已足够让他心乱如麻。
众目睽睽之下,皇长子面色沉郁地走向谢家姑娘。
夕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他走到眼前时,她用了十成的气力才压制住心绪,屈膝一福:“殿下……”
话音未落,胳膊猛被一攥,传来的力道毫不客气地将她从队列中拽了出来。
夕瑶大惊失色,胳膊被他握得痛得很,她下意识地避了避,他却并不松。
“殿、殿下……?”夕瑶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便见他切齿沉喝:“你来干什么!”
她懵住,他犹显虚弱的病容上青筋一跳,声音又提高了些:“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