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凝看着苏氏,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氏将她拥进怀里,“这是怎么了?不舍得母亲嫁人么?”
楚玉凝摇了摇头。
她只是心中有些不确定。
她怕母亲委屈了自己。
她甚至不知晓,母亲心中,是否还惦念着父亲,永安王又占据何种位置。
“娘,您果真下定决心,再不后悔么?”楚玉凝将头抵着苏氏的胸口,闷闷问道。
苏氏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晚,苏氏写了个帖子封好,第二日一早,吩咐王大管事亲自送往永安王在京中的宅子。
永安王原籍金陵,然自原永安王府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为废墟,永安王远赴北疆之后,金陵城中的永安王旧宅就成了一堆砖石瓦砾堆积的荒园。
永安王在京中的宅子,和寻常宅子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府门前只有两扇大门,并无牌匾,更无镇宅的石狮之物,瞧着颇为低调和普通。
王大管事这些年在两府之间走动地还算频繁,熟门熟路将帖子送上。
何伯听闻是苏氏亲自写就递来的,那精明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的目光。
“王爷正在武场晨练,请王大管事稍等。”何伯朝王大管事笑呵呵道。
王大管事朝何伯抱了抱拳,“不了。府中事物繁忙,小的先行告退。”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何伯看了眼王大管事离去的背影,又瞅了瞅被密封的折子,抬脚朝练武场的方向去。
“王爷呐!”何伯站在练武场边沿,朝场中的永安王喊道。
永安王正赤着上身,大汗淋漓地挥舞着一把长枪。
何伯优哉游哉地眯眼瞧着,待永安王舞到最激烈最紧要的关头时,忽然朝着场中大喝道:“夫人来信,有急事寻您!”
这“夫人”指的自然是苏氏。
永安王蓦然一惊,手中的长枪险些脱了手,手腕翻转,虎口用力,一个凌空翻越,将长枪收回,稳稳落在地上。
何伯忍不住抚手叫好,大声称赞道:“这些年,王爷功夫愈发精进了!”
永安王利眸瞥了他一眼,忽然将手中的长枪对着他直直掷出。
何伯哪敢轻举妄动,乖乖闭眼站在当地。
长枪擦着他的耳朵,插入他身后的树干上。
“嘿嘿!王爷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何伯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渍,一脸后怕地讨饶道。
永安王接过小厮递上来的汗巾,边擦着身上的汗,边走到何伯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何伯将帖子送上。
“永安王亲启。”永安王默默凝望了会儿帖子上娟秀的字迹,忽然将汗巾一扔,大步往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到得书房,动作迅速地在净房冲了个冷水澡,净面漱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永安王端坐在桌案前,打开帖子。
“倏忽五年过去,不知王爷对于婚事是否还有意?若方便,可否入府商谈婚期?”帖子中只有简短两句话,如永安王而言,却如大旱时初遇的甘霖。
嘴角不自觉地咧到最大。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来心情愉悦时,会做出这种表情。
镇定自若地用完早膳,站在衣柜前思索了一会儿,今日该穿什么。
最终,永安王挑了一件墨色长衫,骑着宝马绝影,抬腿轻踢马肚,往苏宅的方向跑去。
暮春的风带着微微的暖意吹在他的面上,不同于北疆的凛冽刺骨,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温柔地一塌糊涂。
绝影轻车熟路地在苏宅前面停下。
永安王翻身下马,等不及门房通报,随手将马缰递到迎接的小厮手里,便大步往内宅而去。
门房不敢拦,唯有一路疾奔,赶在永安王之前,往正院向苏氏禀告。
苏氏点点头,表示知晓。
门房才出来,永安王后脚便到了。
脸不红,气不喘,手中捏着薄薄的帖子,一双深邃的双眸,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氏。
苏氏抿嘴微笑,“你来了。”
永安王呆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活像一只迷迷瞪瞪的呆头鹅。
苏氏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先行转开视线,侧身对永安王行了一礼道:“民妇见过王爷。”
永安王好似这才反应过来,疾步上前,扶着她的胳膊道:“我已说过多次,你在我面前无需行礼。”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唐突,忙有些局促地收回手。
“王爷请坐。”苏氏低声轻道。
“嗯。”永安王应了一声,在客座坐下。
苏氏坐在他对面。
永安王抬手向她示意手中的帖子,“你帖中所言可当真?”
苏氏看了那帖子一眼,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了?”
苏氏再次点头。
“你且在府里等我消息。”永安王说着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苏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该商量的事,可是一件都未说定呢。
忽然,苏氏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俩的婚事乃太上皇亲自下旨赐婚,这婚期自不能私自商定,而是要上报圣听,由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方能完成婚礼。
苏氏想起自己帖子上写的话,不由用双手捂着脸,真真儿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简直傻透了。
他这般急匆匆地离去,是进宫请旨去了么?苏氏望着永安王离去的方向,不由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