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杏低头一看,只见信函以红蜡密封,信函外字迹清逸,写着一行小字,“张公子敬启。”
信中仿似有物,指腹触摸处突突鼓起。
她心下疑惑,她和清风来长安时日尚浅,在京中所识之人也是有限,更何况在此风声鹤唳的节骨眼上,究竟是谁,甘冒风险,偷偷与她来信呢?
问郝爱财,郝爱财只是摇头晃脑道他也不知,这信是街上一个卖花的孩子送进来的。
只让一个孩子送信,看来这必是写信主人有意隐藏身份。
赵杏心下一紧,清风也不觉蹙起眉头,一时间,二人揣不出这封信是福是祸,总不会又是如同桑弘羊那般的算计心思吧?当下,便拉了清风回了房。
关上门,赵杏立刻拆开了信,一阵淡香冉冉浮入鼻间,她手一动,一枚精巧别致的翡翠戒指便从信封中缓缓滑出,赵杏抽出信笺,素笺若雪,信上墨痕尚新,盈盈入目:
安世君惠鉴:
君当日刑场之举,见势不趋见威不惕,实乃吾欲为而不敢为之事,小白心仰之。君或未知,君现已陷困局,非只公主之迫,实不知何人所起,宫中各色大人物已设下赌局,赌君屈于公主或否,将于何时服输,此一赔万之局,无人买你能赢,惊闻天子亦已密悉此事,并无阻挠……
白首为新,倾盖如故。若君亦然,时候君言。随书附上翡翠戒指一枚,君可持此物至博陆侯府,请霍侯爷助君远离长安。霍候乃小白故友,见此信物必设法助君。
君虽心怀济事,然长安已非可留之地,为免致祸,愿君早离。此地一为别,他年逢何处,谨祝君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小白。
赵杏手捧着信,不禁笑意莞尔。
当日红梅树下惊鸿一瞥,落魄桌前所见略同,肃寂血腥长街之上,她与她讲了一段旖年风月,临别前她为她故意取了别号“小白”,想着与她婢女小青一起正衬合了那段后世佳话。未料,她今日为掩身份,竟果然用了“小白”二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遇见,叫一见如故。
清风道,“整件事已经脱离我们掌控范围了,如果小白她所言非虚,宫中各大人物都参与了赌局……咦,这个小白姑娘倒是何人,怎会知晓宫中之事?”
赵杏凝眉,“信中所言之事,非一般人所能探听到,看来小白若非是权贵,就必是……宫中之人!”
她说完也是心中微骇,不由拈紧了信封,抵在颔下:
此番暂别故里,远赴长安,她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横插了汉朝的朝局政权。现在连天子刘彻也知悉了此事……她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应考书生罢了,就算一时冲动得罪了石邑公主,也尚且犯不着他们这么多人来关注她吧?
还是说她只是一颗棋子?
刘彻,刘彻……
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呢?
似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向她渐渐逼近,欲将其牢牢捆住后,慢慢收紧。
清风虽也是对小白的身份颇为好奇,但很快掠过,只低了声音问,“你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按原计划秘密离开这里,在长安另寻一处住下,只待我找到,向霍侯求助,暂时远离长安?”
赵杏没想到小白居然和博陆侯认识,且看上去还交情匪浅。她当日在法场与霍光匆匆一会,虽非深交,但若真说到相求,这长安各色大人物中也就他是她唯一能求之人。
清风道,“小白既然都说了霍光与她是故友,依你看我们能不能直接去找霍光帮忙?让他拿下一张入考号?”
她摇头,“不行,他好歹也算是卫皇后的亲外甥,刘乐的亲表哥,上回法场未多加为难已属不易,这回看小白面子,能安排我们跑路就是万幸,哪还能……况且,我不想连累他。”
霍光,刘彻,刘彻,霍光,卫皇后……
她心里陡然漾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是想到是什么,又偏偏什么都不是,只盯紧了那信笺,随口朝清风问了句,“你呢,你怎么看?”
“我觉得那小白姑娘所言极是,若是你只是这朝堂之上众人的棋子,那么此次无论结局如何,你都……信儿,我们还是先去找霍侯,暂时离开长安,待时日稍过,我便带你回来去报考天下会。”
他话口未完,她将信往他怀里一塞,“收好,我下去兜两圈,减减肥哈。”
清风黑线,她已夺门而出。
月光之下,她又围着院子来来回回折腾了数圈,一边跑,一边脑中不断盘亘,半个钟下来,已是大汗淋漓。
她倚在老梅树底下,一手支树,一手拭汗,龇牙咧嘴朝楼上观摩她良久的清风送去一个大大笑脸。
清风一怔,以为她又是哪根筋抽风了,手往栏杆上一扶,便要跳下来,她忙止住他,冲他摆摆手,转而斜倚梅树,继续仰望星空。
月色好啊月色好~
小刘乐,你给我等着,老子定不会输给你,哼哼。
虽此时言成败还过早,不过,她已经有了算计!
她给小白写了回函。
小白:
承汝敏言,非言语所能恩谢!随书奉上碎银一两,宫中博弈时,望君悄悄替吾投上一把,只投安世能顺利应考。既是以一赔万之局,安世岂能错过,输了权当安世为博小白一笑,赢了则尽数归小白买簪花儿戴。
此地一为别,相逢定有期,他朝再见,安世愿请小白喝这长安城里最好的酒。
张安世
随后数日,赵杏一语不发只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