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了辇车之前,赵璟煊暗自松了一口气,若再走下去,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庆来则从沈珵那儿接过了他的手,将他扶到车前,同他说着四周有十数宫中侍卫,便是原先皇上安排送他出宫的人。
赵璟煊就点点头,在庆来的指引下朝着沈珵微微颔首道谢,说着既已有了辇车便不劳烦将军再送之类的话,说得沈珵笑出声来。
沈珵道:“有内宫禁军在,太子殿下自是放心的。我只恐怕是说着些京城轶事一时忘情,王爷要厌烦我了。”
赵璟煊便道,“我也不怕将军笑话,将军所说趣味,却是比起常人还要更甚几分,我也是听得入了神的,恨不得这路再长些才好。”
他确实是入了神,却是想着如何对这些事情做出些不致无趣的回应。但现在他这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只因为最后一句,沈珵似乎是个不由常理行动的,赵璟煊生怕他听了真的跟上来,要将他送到宫门。
所幸沈珵是个识相的,只说道:“承蒙王爷喜欢。臣即将离京南下,日子越近便越是不舍得京中的热闹。听闻王爷也将前往云南一带,若是有幸同行,路途无趣,王爷但觉烦闷,臣这儿是随时恭候王爷的,便是王爷在南边但凡有所不适,只需吩咐人送信与臣,臣就是身在腾冲,五日之内也是必到的。”
赵璟煊听了前半句,只想着这个征南将军在京中待了快有半年,终于是要走了。等到他说完后半句,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大半天时间耗费下来,就是只等着这最后一句的。
虽沈珵说着“前往云南一带”,但八成他们已是知晓了赵璟煊的封地定在了广西这一回事,这让赵璟煊暗自惊叹太子的实力,他与皇帝在乾清宫谈话,虽是不清楚厅内有何人,但从吴顺都止步于门外的情况来看,在一旁侍候的人是只会少不会多的,或者只有姜全一人,这也是说不定的。
他方才面见完皇帝,出来的路上便遇见了太子一行,而他们竟已是知晓了刚才在乾清宫皇帝下的决意。这样的手段,说一句手眼通天也是不为过的。
而且按照沈珵的说法,他虽是说着“有幸同行”的话,但赵璟煊想这样的情况不但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极为可能发生的。从势力和位置上来看,这样的办法都寻不出差错。
赵璟煊短时间内想到了这些,就不由得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现下便是他没有任何想法,若是有他念,太子也能极快地解决了,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还能说些什么?即使他没有脾气,对于这种完全掌控在别人手上的生活也是心存不耐的。他原本想着随波逐流便是,他既不再参与这一锅浑水,其他人要做什么便由着他们去就好了。他甚至还想,若是自己在京城他们还是有所顾忌,那么前往封地他们也就不会有任何的忌惮了,即使眼睛是能治好的,他也做好了一辈子不能视物的准备,当一个闲散亲王,京城里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也考虑到,即便封地位于太子的势力之下,但只要他不作出出格的事情,太子也是没有理由注意到他的。或许再过几年,太子登基,赵璟煊这个人就会被逐渐淡忘,那么他余生便领着亲王的岁俸,做一个普通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沈珵这一句话打破了他粗略的对于未来的计划,或是幻想。他原想着到了封地,不只是别人逐渐忘记他,他也会逐渐忘了这些是是非非,只要无人提醒,地方官是不是太子一派又有什么关系。但沈珵就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他不仅可能在南下封地时与这个同太子关系极为密切的将军同行,到达封地之后,也不会断了联系。
又有什么办法?即使想得明白这些,赵璟煊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他在心里迅速给自己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那便是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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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煊回到府里,让四个丫头伺候着洗漱了一番,连晚膳都未用过,便靠在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天实在是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是以他前一天摆饭的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已是辰时正,前朝因太子大婚休朝十日,但今早皇帝却仍是上了朝,众臣由于无事上奏,便只听了皇帝告知英王封地的消息,而后匆匆散了朝。
吴顺奉皇帝之命传了口谕下来,定于一月后启程。而后因这些时候与赵璟煊相熟了些,便将各位大臣的言语学给他听,赵璟煊就听着或惊诧或愤愤或漠不关心或冷嘲热讽的话语,也觉有趣,便也就着笑了一会儿。
吴顺见他心情还算不错,就又挑着些趣事说了,之后便告辞回了宫。这番折腾下来,转眼就用过了午饭,已是下午的光景。
章太医这一早并未前来诊脉,赵璟煊遣鲁忠去问了,章太医院里的小童便道太医一早就进宫去了。到底是太医院院正,也不是成天都闲着养花弄草的,赵璟煊没有在意,就叫了钱云过来,盘算着现下全部的家当。
钱云虽才十二三岁,做事却精明利索,极为老练,赵璟煊用了近三月,也是放心的。这会儿钱云拿着算盘进了门来,算盘珠子随着脚步刷刷地响,赵璟煊便知他已到了,也不多说,直接问道:“阖府上下,能拿得出的现银当下有多少?”
钱云拿着一本薄薄的账册子,利落地报出一个数字:“一万两千七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