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平缓的水面上,一艘客船缓缓地驶着,巨大的船体排开的白色水花溅起又落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谢昭琳端坐在船舱的房间里,望着外面熟悉的景致,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还不到四个月,就又回来了呀!她还以为会就此开始一个新的人生呢,可是回到旧地,总觉得又要卷入什么似的。
“小姐!”绿莺从外面跑进来,前几天因坐船而病恹恹的小脸已经染上了些许喜色,她欣喜道:“小姐,京城到了,这几日坐船坐得我人都要昏过去了,这下可好了!”
绿莺不习惯坐船,刚开始的几天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直叫谢大夫人说是带着这么个丫环,不知道谁照顾谁了!
不过好在几经辗转,京城总算是到了,谢昭琳本来是颇有抵触情绪的,绿莺一闹腾,她倒也觉得乐呵起来了。
于是开绿莺的玩笑道:“你也别抱怨,若是不走水路,怕是还要行不知多久呢?到时候一天到晚坐在马车上,照样颠掉你的小屁股!”
绿莺听了却露出吃惊的表情,嘴里直嚷嚷:“小姐,你终于又肯和奴婢开玩笑了!奴婢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生我的气了呢!”
谢昭琳正浅笑着喝茶,闻言动作微顿,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以前经常和你开玩笑吗?”
“那是自然,红情也可以做证的!可是自从您落水醒来后就变得不大一样了。奴婢还以为您是为落水时我们不在身边而生气呢!”
绿莺的性子很是欢脱,大大咧咧的,因而心也不是很细,有话就说。为此谢昭琳也说过她几回,她人前倒是改了,人后还是老样子。
谢昭琳虽没有再计较,只道她是把自己这个小姐当自己人,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她毕竟在深宫中待过两年,见识过不少从仆从处下手给主子找麻烦的事,只怕绿莺也步了后尘。
不过今日,她却实在要感谢绿莺的快人快语。她这般心性都能看出自己与二姐的不同,红情和其他人怕是早就发现异样了,只是不说而已。
如此一想,谢昭琳便继续试探道:“我闹着和你们玩呢!况且我听说马公子喜欢不爱与人搭话的冷美人,所以才…”
哎呀,不管了,先把马文斌借出来一用吧!
果然,此话一出,绿莺即刻上当:“那小姐你也做得太像了些,不搭理奴婢们也就是了,连夫人那里也少去,要不是上次和红情去给夫人送饭,我都要以为…”
她不再说下去了,大概是知道不妥了,即使是在自家小姐面前。
谢昭琳眼中含着一抹赞许,觉得绿莺总算是有点分寸了。她又继续问道:“你是觉得我太冷情了吧?”
绿莺不知道冷情具体是何意,但大概对得上,就点了点头。谢昭琳得到了答案,就打发她去收拾一下行李,以便待会上岸,而自己则一个人细细思索。
端起青花瓷杯喝了一口茶,把刚刚绿莺的话和之前红情与谢大夫人的眼神一整理,谢昭琳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作为一个在藏看多了书的人,她知道性情大变的人不是没有,但对于这种变化能接受的人就少了。
不能接受怎么办?总要找个理由让人信服,而这些理由往往是妖邪入体。于是有些性情大变的人往往会被当妖魔处理,下场凄惨。
而这之中,有多半是像她那样的人,借尸还魂,被说成妖魔还真不为过。
谢昭琳可不想被当成妖魔,也是出于要遗忘过去,重新开始的想法,一直想要按着二姐原来的样子生活,因而也特别苦恼自己身上属于原来的自己的痕迹。
可如今看来,她最大的问题不是原来纠结的什么作画风格不对,喜欢用左手之类的,而是“性格”!
对,性格!比起二姐,她太冷了。这种冷不但是对外人,甚至已经沿袭到了家人身上。
改!一定要改!不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也是谢昭琳自己的迫切要求。
她从小到大渴望温暖,又怎么能在真正的温暖来到时将其拒之门外呢?
“小姐,码头已经到了,可以上岸了。”红情的声音由远及近,也带着些许喜意。
谢昭琳抚了抚衣襟,走出船舱一看,发现客船果然已经靠了岸,很多人提着行李正争相上岸,码头上也有不少接客的人,很是热闹拥挤。
好一会儿,人才少了些,谢昭琳站在码头上,等着后面的谢大夫人,却忽然听得一个温柔的男声叫她:“仪琳。”
循声望去,一个着青色滚边湖蓝窄袖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谢大老爷身边望着她,眉眼含笑,甚是可亲。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谢昭琳认得他是大哥谢愈,便快步跑了过去,站定后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她对这位大哥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如若不是二姐残留的记忆,她或许还认不出来。
于是踟躇了良久,才低低地唤了声哥哥。
谢愈比谢昭琳高出一个头,听到这声“哥哥”很是受用,拿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打趣道:“仪琳又高了,也漂亮了,还知道害羞了,看来是离出阁不远了!”
显然是把她的生疏当成了害羞。谢昭琳便也跟着配合地低下头,做害羞状,更是惹得谢愈好笑,连带着几日里都沉着个脸的谢大老爷也高兴了些。
正说笑间,谢大夫人也已经过来了,唤了声“愈儿”,嗓子都有些哑了,谢愈自然又是过来对思念自己的母亲好一阵安慰。
忽然,他的目光掠过了谢昭琳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