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讲述自己的过去,帕尔杜斯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柔。如果要形容的话,她的眼睛里蕴含着的全是漆黑的憎恶。
“一切都很顺利。虽然也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是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直到有一天……嗯,跟今天一样,是个月色明亮的夜晚呢。”
帕尔杜斯的手仅仅握住长凳的靠背,木质的椅背发出嘎嘎的哀嚎。
“不知是受雇于哪一方的奇怪家伙出现在了战场上。起先只是以为是个不小心闯进来的无关人士,还傻乎乎地想要劝他赶快离开战场。然而他只是一个劲地不知念叨些什么,接着当他向着我们伸出手的时候……大家都被火海包围了。除了当时刚好在后面的高塔瞭望的我,一个都没逃掉。只知道缠着人要钱的乞丐臭小子也好,没事就喜欢摸人屁股的讨人厌的色老头也好,刚刚结识的佣兵伙伴也好,全都……”
“难,难道是异端——”
“是啊,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第三类,然而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他就是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恶魔。从那以后,我为了取那家伙的性命在各地流浪,但是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直到被格里高利之剑捡到。”
帕尔杜斯的视线转向了迪亚戈。
“支撑我的就是对异端的憎恨。不管所谓的‘主’怎么看,那些用奇怪的法术作恶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格里高利之剑里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排位靠前的那些家伙不清楚,下位的小队里像我这样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我们对伤害一般人没有兴趣,我们的目标,只有‘异端’。”
“…………”
迪亚戈说不出话来。
他从前真的以为,格里高利之剑里的所有人,都不过只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但是不是这样的。他们有痛苦,有遗憾,也有憎恨。他们只不过是将剑指向了敌人而已。
至少,他们并不是爱好滥杀无辜的疯子。他们,也曾经有想要保护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非教徒来做这种事……她真的信仰着主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迪亚戈刻意转移了话题。
“那位阁下吗?呵呵,她可比你们这些只知道诵经的没用的家伙虔诚多了。”
“什么!?”
面对帕尔杜斯嘲笑一般的笑容,迪亚戈神父感到了愤怒。
他从未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一丝怀疑,也绝对不允许他人怀疑。
“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主’教给你们的就是对身边的罪恶视而不见?”
“这…………”
迪亚戈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唯一一次见到那位阁下,是在刚刚加入格里高利之剑的时候。在大得无用像是迷宫一样的教廷本部迷路的我,不小心闯进了建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教堂。在那,我见到了我们的统帅。然而那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跪在圣像之前虔诚祈祷的修女而已。”
“…………”
迪亚戈心中难以接受这样的描述。虔诚祈祷?那个见到教宗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女人吗?
“等到祈祷结束之后,她这样对我说——‘想对异端复仇吗?尽管去好了。我会依照主的旨意净化这个世界,不管是教廷内的罪恶,还是教廷之外的异端。作为帮助你复仇的交换,把你的性命交给我吧。’”
“那……”
那只不过是掌握人心笼络下属的手段而已。迪亚戈想要这么说,然而当他脑中浮现出那个人绝对零度的眼神时,他却说不出口。
那人是不屑于使用此等权谋的——直觉这样告诉迪亚戈。
“所以我听从那位阁下的命令。不管她想要让我铲除谁,那一定有她的理由。如果那位阁下觉得净化世界不得不付出牺牲的话,那我……”
“可是那是错的!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尽管听了帕尔杜斯的描述,令迪亚戈在心中构筑起了另一个不太相同的伊斯卡蕾雅·卢恩,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最初的印象。在教皇厅内与她初次相遇时,迪亚戈就凭直觉感受到,这个人,可以毫不愧疚地杀掉任何人。当听到诸多关于她的传闻后,迪亚戈更是确信这一点。
“伊斯卡蕾雅·卢恩阁下的做法是错的!”
“所以你又要肆意指责别人,然后自己什么都不做?”
“不。”
迪亚戈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不能输给这群刽子手。他禁不住这样想。
我不能退缩,我也要战斗,我绝对不是只会躲在一边指责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的人!
“我会回到中央教区,然后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枢机团。教廷内部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肃清!”
迪亚戈毫不胆怯地回瞪着帕尔杜斯。
啊,为什么没有早点下定决心呢?
变革,首先就要从自己开始啊。
没有信仰的人,犯下罪孽的人,没有资格掌管教廷。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将教廷变为真正忠实执行主的教诲,在人间散播慈爱的组织。
迪亚戈在心中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