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正色道。
梅根笑了笑,从茶杯里再呡了一口。
当她放下茶杯时,语气重新变得深邃神秘。
“数百年前,世上有一位遭逢不幸、家业衰落、前途断绝的青年。”
泰尔斯一怔,为对方开始讲故事而感到错愕。
“他在走投无路时,得到了神的启示。”
梅根一脸苍茫,仿佛在那一刻置身故事之中:
“于是青年循着神意,面朝夕阳,一路西行。”
是……不幸青年遇到神启的救世故事?
泰尔斯向基尔伯特望了一眼,发现后者脸色微变。
梅根的语气变得阴沉:
“白日将近,青年却西行不辍,他的前路越发黑暗凶险,他的眼前越发迷茫混乱。”
“终于,在落日时分,在无月无光的幽深黑暗里,筋疲力尽,精神恍惚的他,失去意识,失却希望,恍惚间踏入冰冷的牧河中央。”
可女祭祀随即话锋一转:
“而在无情的河水就要漫过他头顶时……”
梅根的话语严肃起来:
“仿佛得到命令,那一刻,黑暗的长夜云开雾散,莽苍的世界天地重光。”
传统戏剧般的转折吸引了泰尔斯的注意,他饶有兴趣地把故事听下去:
“彼一刹那,漫天的星辉为他亮起,无尽的星辰重新闪烁。”
梅根祭祀的表情变得威严而肃穆,仿佛神灵就在眼前:
“一如明神创世。”
“一如圣日开天。”
“一如终结之后,万物重生。”
梅根的眼里仿佛有万丈光芒:
“将不幸又幸运的青年,从绝望与悲伤中唤醒。”
泰尔斯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创世,开天什么的……”
“太阳下山了,天就黑了,星星就出来了,”泰尔斯小声喃喃:
“我以为,这算是自然常识,不能算神迹?”
梅根微微一顿,看向忍不住发言打断故事的公爵。
但女祭祀只是扯了扯嘴角,就把故事继续下去:
“于是,就在那奇迹的一天,青年立足于漫天星光之下,感召到神的意旨,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发下庄重的誓言。”
“在重重磨难面前,他要振作自我,砥砺前行。”
“而他要复兴的,不只是大厦倾颓、中落已久的家业。”
梅根直直地盯着泰尔斯的双眼:
“青年要复兴的,更是在诸神陨落,灾祸弥漫的末世中,为挽救生命与信仰,为驱散寒冷与绝望,以至亮之光和至炽之热,化身万千星河,散落夜空,永照世人的——圣日之晖。”
诸神陨落,灾祸弥漫……
感觉不太对的泰尔斯抬起头:
“所以你要告诉我,在那之前,世界上没有星星,晚上一片黑暗?”
但梅根没有理会他:
“自彼时起,青年皈信落日,奉为国教,兴建神殿,广播信仰。”
等等。
国教?
泰尔斯脸色一变,原本双肘支在桌子上的他不得不直起腰来。
难道说……
果然,下一刻,梅根带着微妙的神情看着眼前的星湖公爵,好整似暇地道:
“于是,托蒙德一世的伟业,从此而起。”
“星辰王国,自斯而兴。”
梅根的话音落下。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钟。
直到泰尔斯尴尬地嘿嘿一笑。
“这是《落日教经》里的经典段落,由女神的先知与使者,七百年前的教士弟兄,莫哈萨亲自记载。”
只见梅根微微一笑,半是调侃半是提醒:
“关于你祖先的故事,你该了解得多一些。”
“泰尔斯。”
泰尔斯低下头,清了清嗓子,装作没听见。
什么神启,什么重光,什么开天,什么立下誓言……
这居然是,托蒙德一世遇到神迹,发愿立国的故事?
太扯了吧?
“关于这个故事,哪怕落日教会内部也有争论,”基尔伯特盯了客人一眼,目中带着警告的意味:“特别是誓言的重点。”
“梅根祭祀。”
梅根则回敬了基尔伯特一记眼神,似有不悦,又似是调侃。
“我们的伯爵不满意《落日教经》里教化信徒的故事,”梅根温和地看向泰尔斯:
“但是没关系。”
下一秒,梅根的脸色再度严肃起来:
“因为无论多么荒谬不堪、多么经不起深究细问都好……”
“当七百年前,这个故事传扬开去,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
梅根淡淡开口,说出的话让泰尔斯皱起眉头:
“托蒙德便不再是那个万恶帝国的余孽王子,不再是入侵家园吃喝拿用的异乡武夫,不再是身份卑微血脉成疑的私生野种,更不再是拥兵自重而野心勃勃的残暴军阀。”
听见这些形容词,泰尔斯心中一惊。
这一次,基尔伯特不再客气,他厉声喝止道:
“梅根祭祀!”
但梅根不管不顾,只是眼神幽幽:
“而是一个在众信徒们的眼中,为高不可攀的神灵所承认,为热心助人的修士所传颂,经由落日启迪,感念圣日余晖,从而立誓发愿,艰苦奋斗,以创人间乐土的——”
“复兴之王。”
泰尔斯神色一凛。
基尔伯特依旧抿着嘴唇,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从那之后,托蒙德不再需要残忍地处决每一个不服他统治的本地人,以杀鸡儆猴;他不再需要警惕从村子里打来的井水是不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