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过圣上一玩笑尔,诸公不必如此在意。左右不过十日俸禄罢了,诸位当中若是真有因此罚而饭食不继者,老夫府上虽不甚宽裕,这家中老妻整治的粗茶淡饭倒也还可勉强入口。呵呵,紧要关头不妨抛开颜面,前来一聚,老夫必将扫榻相迎也。”李光地捋了捋胡须,装作听不懂张英话里的意思,轻笑两声半开玩笑的打趣道。
“呵呵,掌院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众人连忙口称不敢。开玩笑,之前权倾朝野的大相国明珠就因为朋党案,被御史台的郭大参一本撂倒,最后只留下了个交由侍卫酌情留用的下场,前车之鉴尚未远矣,这时候还胆敢在私下里搞串联,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死呢嘛。这滑不溜手的老狐狸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张英对李光地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也很是不满,继续追问道:“掌院大人谈笑颇有古君子之风,下官实在是钦佩不已。只是如此一来,咱们这一干翰林学士在士林当中的名望可就全没了,外头人皆会以为吾辈乃是酒囊饭袋,空踞高位之徒,不免。。。”
李光地收敛了笑容,睁开眼睛,隐露出几点寒光,似笑非笑地讥讽道:“怎么?老夫于这士林中还有声望可言吗?”其实张英自己在说着说着的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妥,声音越说越低。这回儿听见李光地似有不满,赶紧停了下来。这位李大人的名声在士林当中早因为“蜡丸疏”,“绝交书”的影响而可以说是臭不可闻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这事情还要从康熙平三藩那个时候说起,当时正名不见经传,在京城苦熬磨勘的李光地有一个意气相投,引为知己的同乡兼同年陈梦雷,两人在京为官近四年之久,于是先后告假回福建故里省亲,结果回去没多久就时运不济地正好遇上了靖南王耿精忠造反。耿精忠对李光地、陈梦雷这样当过官的才人名士,自然是有抓错没放过。一顿软硬兼施之下,二人无奈就半推半就地上了贼船。但耿精忠有个极大的坏毛病就是大军开拔前喜欢以活人祭旗,并且事后还会把祭物吃掉。
就凭吃人这一点,但凡有点脑筋的人就都知道耿精忠绝对是不可能成大事了。于是李光地,陈梦雷两人私底下就商议由陈梦雷留在耿精忠手底下卧底,刺探军情虚实,李光地则设计逃出,二人里应外合,把耿精忠的情报秘密上报给朝廷。二人都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勾当,为了以防日后名节有失,陈梦雷和李光地分别的时候还特别提前约定。“他日幸见天日,我之功成,则白尔之节;尔之节显,则述我之功。倘时命相左,郁郁抱恨以终,后死者当笔之于书,使天下后世,知此事矣,以全大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等到李光地把陈梦雷偷偷传出来的情报写在蜡丸里,辗转上奏到康熙手里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施行,耿精忠就已经被打的兵败投降了。由于李光地上疏破敌之策,虽然没能施行,但是忠心可嘉,赢得了康熙的高度赞扬,于是下令从优议叙,最后在投康熙所好的lùn_gōng行赏之下,李光地竟然直接额外超擢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半只脚都跨进了内阁。而倒霉的陈梦雷则因为附逆造反,论罪当斩,所幸陈梦雷素有才名,当时的刑部尚书徐乾学爱惜他的才华,因此得以从宽免死,着令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于情于理,李光地在这种时候都应该按照同陈梦雷两人之前约定好的站出来,挺身出面为陈梦雷辨白冤屈,说明真相。但李光地却前前后后一言不发。结果自然是李光地继续官运亨通,青云直上。陈梦雷沦为囚犯,远谪苦寒之地。李光地把事情做得如此不地道,陈梦雷自然不敢再和他啰嗦。
于是陈梦雷到了辽东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秉笔写成洋洋洒洒近五千言的《绝交书》。托人寄回京城同李光地恩断义绝,结果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泄露了出来。读书人对于这种割袍断义的事情向来是最看重的,又因为陈梦雷信中着实文采斐然,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传的是沸沸扬扬。最后都传到康熙耳朵里去了,因此康熙还专门就此时诏询过李光地。
李光地此时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能容忍自己身上背着卖友求荣,落井下石这种一辈子也抹不去的污点,对此当然是坚决矢口否认,但是对于这种剧情反转,一波三折简直比得上话本故事的传闻,那绝对是京城老少爷们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本来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就不是屎也是屎。满嘴也说不清楚的事情,何况还有个受害人活蹦乱跳地把事情都揭发了出来,众口铄金之下,李光地在士林里的名声可想而知。
但凡是文人,没有一个不是爱惜羽毛的。这事情好不容易才随着时间平息下来。张英这一提名声的话可是戳到李光地隐秘的痛点了,张英看李光地脸色有发黑的迹象,赶紧话风一转,弯腰拱手,恭敬地开口道:“掌院大人,吾等于此空谈无济于事,不若向十一阿哥业师缪彤,缪大人探访一二,或有收获也不一定,不知掌院大人意下如何?”
一旁地众人也赶紧赞同道:“不愧是张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来缪侍读应该能知道地更多一些。”这时候傅继祖却站了出来,开口道:“可是缪侍读已经上了请辞折子,自行交了差事,不在翰林院当值。难道还要我等去他家拜访不成?”
“这又有何不可?不过三五好友拜访冠带闲居(清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