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臣听完皇帝的这番话之后,相互之间彼此看看,都知道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眼前这位少年老成的皇帝向来心思缜密,他们这些在仕途之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臣,也常常感到有时候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不过皇帝的这番话,他们听得十分明白。
历来革故鼎新,最怕的就是喜新厌旧,将过去千百年潜移默化形成的老规矩一笔抹杀。
这样做不仅危险,而且也不对。
朝廷之上的很多做法,很多陈规惯例,既然存在了几百年,那就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能打着革故鼎新的旗号,不考虑后果,说废止就废止。
崇祯皇帝静静地等待着几位重臣表态,而这几位重臣也在各自的心中咀嚼着皇帝刚刚所说过的话。
经过一年多来的接触、观察和了解,从内阁首辅李国鐠到户部尚书毕自严,这几个朝廷重臣都已经揣摩到了当今皇帝治国理政的大体思路。
虽然皇帝本人从来没有打出过革故鼎新,行新法,施新政的旗号,但是每一步其实都是在推行新政。
只不过眼前这个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十分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没有把握的时候,从来不去挑战朝廷既有的祖宗制度和规矩。
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够利用皇明祖训,老瓶子里装新酒,穿着旧鞋走新路。
对于这一点,李国鐠、徐光启、孙承宗等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只不过皇帝的很多做法都是他们所乐见其成的,因此有的时候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没有必要去戳穿。
毕竟皇帝的这些作为确确实实是走在了富国强兵的正确道路上。
这一次设立南北榷政使司也是这样,新的榷政使司必然要分掉户部的权力,但是皇帝将新设的榷政使司放到了户部,户部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包括户部职权内的那些分管各省财政事务的清吏司,也没有理由出来掣肘或者制造障碍,毕竟新的榷政使司没有分割他们任何的职权。
至于内阁和军机处,那就更不用说了,朝廷的财政问题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绝对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此时此刻,见皇帝正等待着自己这几位大臣的表态,孙承宗于是首先说道:“前宋制度,距今过于久远,陛下所说,臣等回去之后自当认真揣摩。只是陛下所说南北榷政使司,关乎开海成败,关乎朝廷财源,职权十分重大,如今陛下既已明确苏茂相以南京户部尚书之职兼任南榷政使,那么京师这边的北榷政使,陛下可有人选?”
孙承宗说完这个话,其他几位大臣也都看着皇帝。
毕竟这些新设的衙门,说到底还是要由现在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去干。
如今要不要这么干的问题已经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了,剩下来的就是谁去干的问题。
对于如今的内阁和军机处诸臣来说,这个问题比要不要这么干更加重要。
眼前的皇帝权威日重,已经不是登基之初那个事事都要请教,事事都要与重臣们商议而行的年轻天子了。
听了孙承宗的问题,崇祯皇帝想了想,说道:“苏茂相兼任南榷政使的问题,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南京远离朝堂,而苏茂相坐镇南京厉行开海大政,没有足够的权威,这个事情推行起来就会有各种掣肘。
“至于京师这边,就在朕和诸位爱卿的眼皮子下面,倒是不需要由如今的朝廷重臣来担纲。以朕看,这个人选的问题,自然还是由户部来出,最好是侍郎一级的大臣。”
此时坐在文华殿中的这几个人一听之下,心里自然也就有了数。
因为户部侍郎以上的官员,就那么几个了。
南居益升任直隶总督之后,毕懋良以户部侍郎身份兼任户部仓场总督,而刘彝鼎升任户部侍郎并提督户部宝源总局兼京师铸币总厂,剩下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这个人就是王家祯。
年初之时,苏茂相被皇帝派去了南京,担任南京户部尚书,专门负责南直隶、浙江和闽、粤四地的开海、设港、通商等事务,所以京师这边的户部侍郎王家祯总算是熬出了头,在内阁首辅李国鐠和户部尚书毕自肃的推荐之下,接替苏茂相,成为了户部新任的左侍郎。
历史上,苏茂相因为有阉党嫌疑,所以在崇祯皇帝即位之初,就被东林党人竞相弹劾,很快就被免了官,王家祯随即成为户部左侍郎。
紧接着到了崇祯元年七月,宁远发生了兵变,时任辽东巡抚的毕自肃不堪受辱而自杀,其兄长毕自严牵连罢官,王家祯随即又升任户部尚书。
这一世,苏茂相依然被东林党人反复弹劾,说他是阉党,但是如今这位知道历史走向的崇祯皇帝,并没有因此而罢免苏茂相。
也因此,崇祯皇帝大杀阉党之后,朝堂上许多重要职位空缺,但户部却不缺,所以王家祯依然蹲在侍郎的位置上没动弹地方。
后来,宁远兵变同样发生了,但是毕自肃却早了几个月被调离了辽东,因此毕自肃没死,毕自严也仍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王家祯这个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天启年间被罢的甘肃巡抚,起复之后,就只好一直蹲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动弹不得了。
不过这一次,苏茂相被皇帝委以重任,终于离开了京师,他也等来了原本历史上那个早就到来了的机会。
果然,皇帝的话音落下不久,作为内阁首辅,